天色暗下来，昆城郊区鱼塘边，几盏大功率的探照灯已经架好，将水面照得亮如白昼。


    嗡嗡的低鸣声中，两台巨大的抽水泵正全力工作，粗壮的管道像两条巨蟒，将塘里的水不断排向远处的沟渠。


    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下降。


    樊胜美站在塘边，看着手机屏幕上，运营团队刚刚发来的最终版预告文案。


    【“樊姐甄选”明日公益直播预告】


    【标题：一池鱼，一个家的希望】


    【正文：


    他叫王大军，是云南桐乡村走出来的一个普通男人。他带着妻子和梦想来到昆城，承包了一片鱼塘，想给家人一个更好的未来。


    两年辛劳，鱼儿满塘，丰收在望。


    一场意外，一根高压线，夺走了他的生命，也带走了一个家庭的顶梁柱。


    他留下的，是年迈的父母，是茫然无措的妻子，是两个尚不懂别离的孩子，还有为承包鱼塘欠下的二十万外债。


    如今，这一池即将上市的鱼，成了这个家庭最后的希望。


    它们承载着一个男人的梦想，一个妻子的坚强，一个家庭活下去的勇气。


    明天上午九点，“樊姐甄选”将在昆城王大军的鱼塘，开启一场特殊的直播。


    我们不为盈利，只为守望。


    本次直播所有鱼获销售收入、所有平台礼物打赏，将由平台公证，交付给张嫂一家，分文不取。


    我们想用我们的方式告诉他们：生命脆弱，但爱能接力。


    明天，让我们一起，为他们捞起生活的希望。】


    “可以。”


    樊胜美打出两个字，点击了发送。


    “发。”


    不到一分钟，这条图文并茂的预告，同时出现在“樊姐甄选”的官方微博、鲨鱼直播账号以及所有粉丝群里。


    无人机拍摄的鱼塘全景图，配上张嫂抱着女儿念念、茫然站在塘边的侧影，无声地诉说着一切。


    网络，瞬间被点燃。


    预告下方的评论区，以每秒数十条的速度疯狂刷新。


    【卧槽……我刚看完口红的帖子，樊姐又搞大事了？】


    【看哭了，真的看哭了，一个家就这么塌了，太难了。】


    【二十万外债……那得卖多少鱼啊！明天我一定去捧场！】


    【又是助农，上次是苹果，这次是鱼，樊姐是铁了心要干这个吗？粉了粉了！】


    【这才是真正的主播，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去做有意义的事，而不是天天PK演戏擦边。】


    【已设好闹钟！明天我也要去刷个礼物！嫂子加油！】


    【地址在昆城，有没有本地的兄弟？明天组队去现场帮忙啊！】


    【楼上的算我一个！捞鱼我专业的！】


    当然，也有质疑的声音。


    【又是剧本吧？每次都这么巧？】


    【呵呵，坐等反转，别最后又是什么营销炒作。】


    【捐款？最好全程透明，不然谁知道钱最后到谁口袋里了。】


    这些零星的质疑，很快就被更多支持的声浪淹没。


    热度像滚雪球一样，迅速攀升。


    #樊姐甄选公益卖鱼#


    #一池鱼一个家的希望#


    两个话题，在短短半小时内，冲上了微博热搜的尾巴，并且排名在不断向前挪动。


    ……


    魔都，1717黄金眼栏目组办公室。


    深夜的办公室灯火通明，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


    王梦梦揉着酸胀的眼睛，刚写完一个消费维权的稿子。


    她习惯性地拿起手机，刷了下微博热搜榜。


    目光瞬间被那个熟悉的ID定住。


    “樊姐甄选？”


    她点了进去，仔仔细细看完了整篇预告，连带着翻了几百条热门评论。


    她的眼睛越来越亮，职业的敏锐嗅觉，让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头儿！”


    王梦梦拿着手机，快步走到总编的办公室门口。


    “又发现大新闻了？”


    总编抬头看她一眼，笑了。


    “你自己看。”


    王梦梦把手机递过去。


    总编只扫了一眼标题，就来了精神。


    “又是她？”


    他接过手机，看得比王梦梦还仔细，甚至放大了那张张嫂抱着孩子的照片。


    “人物、故事、冲突、社会话题……所有要素都齐了。”


    总编把手机还给王梦梦，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上次的高速卖苹果，让我们栏目的收视率和网络点击量，破了半年的记录。”


    “这次的公益卖鱼，故事性更强，情感冲击力也更大。”


    他看着王梦梦，目光灼灼。


    “小王，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马上去联系她！”


    王梦梦用力点头。


    她回到自己的工位，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拨通了樊胜美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那头传来一阵清晰的风声和水泵的轰鸣。


    “喂，王记者。”


    樊胜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很镇定。


    “樊总，这么晚打扰你了。”


    王梦梦开门见山，“我看到你们的直播预告了。”


    “嗯，我们正在现场。”


    “我想……我们栏目组，明天也想去现场。”


    王梦梦顿了顿，补充道，“我们也会开直播，全程跟进，算是……为张嫂一家多一个发声的渠道。”


    电话那头的樊胜美沉默了几秒钟。


    “王记者。”


    樊胜美重新开口，“你觉得，这是一场炒作吗？”


    王梦梦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樊总，我是一名记者，我的工作是报道新闻，不是评判动机。”


    她收起笑容，语气变得认真。


    “但我个人认为，如果‘炒作’的结果，是能让一个走投无路的家庭得到帮助，那我希望这样的新闻，越多越好。”


    这句话，几乎是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樊胜美。


    樊胜美在那头也笑了，笑声很轻，却很清晰。


    “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


    “谢谢你，王记者。”


    “不用谢我，应该是我谢谢你，又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这么好的新闻选题。”


    王梦梦也笑了，“我们摄制组明天早上十点左右到，你看可以吗。”


    “现场见。”


    “现场见。”


    挂了电话，樊胜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探照灯的光晕里消散。


    助理小刘递过来一杯热水。


    “樊姐，都安排好了，抽水泵的师傅说，预计明天早上七点，水位就能降到可以下网的高度。”


    “好。”


    樊胜美点点头。


    不远处，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张嫂已经哄着孩子睡着了。


    她没有回家，她说她想守着这里，守着她男人最后的心血。


    樊胜美喝了一口滚烫的水，暖意从喉咙一直流进胃里。


    她拿出手机，给安迪发了条微信。


    【樊胜美】：安迪，1717黄金眼的记者明天会来现场直播。


    安迪秒回。


    【安迪】：意料之中，媒体是扩音器，善加利用，注意保持自己的节奏，不要被他们带偏。


    【樊胜美】：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