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咖啡店的晨会，空气里飘着浓郁的咖啡香，却压不住店长李姐话语里的尖酸。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李姐四十出头，烫着一头棕色卷发，双臂抱在胸前，眼神像探照灯一样在几个年轻店员身上扫来扫去。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邱莹莹身上。


    “我们做服务行业的，最重要的就是脚踏实地，笑脸迎人。”


    她顿了顿，阴阳怪气地拔高了声调。


    “可不要好高骛远，白天在店里站着，晚上就跑去搞什么直播，不三不四的。”


    “小姑娘家家的，就得老老实实上班，端好自己的饭碗。别总想着当什么网红，那都是骗人的，能有几个成功的？”


    “到时候工作没干好，网红也没当成，两头落空，哭都来不及！”


    话音落下，整个休息室一片死寂。


    几个同事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向邱莹莹。


    有同情的，有看热闹的，也有掩着嘴偷笑的。


    邱莹莹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那红色从脖子根一直蔓延到耳廓，像火在烧。


    她垂着头，双手在围裙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


    委屈，难堪，还有一股被当众羞辱的愤怒，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


    她想反驳，想大声说“我没有不三不四”，想说“我没有影响工作”。


    可她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李姐那种轻蔑的注视下，任何辩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好了，散会！都出去干活！”


    李姐满意地看着邱莹莹的反应，像一只斗胜了的公鸡，扭着腰走了出去。


    邱莹莹在原地站了好几秒，才慢慢松开拳头。


    掌心，是四个深深的月牙印。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眼睛里，还带着一丝红，但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却被彻底点燃了。


    你等着。


    我偏要卖给你看。


    ……


    晚上八点，2202房间。


    邱莹莹的直播间准时开播。


    她今天特地化了个淡妆，换上了樊姐给她买的橘色卫衣，扎了一个高马尾，显得元气满满。


    “哈喽，晚上好！欢迎来到莹莹的深夜食堂！”


    她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练习了无数遍的灿烂笑容。


    直播间的人数，从几十个，慢慢涨到一百个。


    与前几天的手足无措不同，今晚的邱莹莹，显得镇定许多。


    她的面前，放着一个小本子。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她准备了一下午的话术。


    她没办法像樊姐那样临场发挥，舌灿莲花。


    但她会背。


    “今天呢，我们继续来吃这个全麦面包！就是我手上这款，麦香园的！”


    她举起一个面包，对着镜头展示。


    “我跟你们说哦，这个面包，它不是那种很干很硬的全麦，你们看，我掰开。”


    她说着，将面包从中间掰开。


    “看到没有，这里面，有超级多的燕麦和坚果！而且它这个面团发得特别好，很松软，气孔很均匀。”


    她低头看了一眼小本子，继续念。


    “最重要的是，它的配料表超级干净！没有蔗糖，没有防腐剂，用的都是天然代糖，热量特别低！非常适合我们这种想减肥又管不住嘴的姐妹！”


    说完这一大段，她有些紧张地喝了口水。


    弹幕开始滚动。


    【主播今天准备得很充分啊！】


    【哈哈，是带了小抄吗？好可爱！】


    【看着确实不错，这个坚果多得有点过分了。】


    看到弹幕的反馈，邱莹E莹心里一喜，胆子也大了起来。


    她拿起一块掰开的面包，放进嘴里。


    “唔！”


    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腮帮子鼓鼓地咀嚼着。


    “我跟你们说，真的！它这个麦香味，越嚼越浓！然后偶尔会咬到一颗葡萄干，酸酸甜甜的，口感一下就丰富起来了！”


    她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解说。


    那副毫无伪装的、发自内心的满足模样，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具说服力。


    【咕……我好像听到了我肚子叫的声音。】


    【主播你别吃了！我饿了！】


    【链接呢？快上链接啊！】


    “好好好，马上上！”


    邱莹莹看到弹幕的催促，赶紧手忙脚乱地让小刘帮忙上架了链接。


    “今天我们的库存，还有五百三十七箱！想要的宝宝们可以下单了！”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后台的订单开始跳动。


    “感谢‘爱吃鱼的猫’下的单！谢谢！”


    “感谢‘今天也要加油鸭’！么么哒！”


    每看到一个新订单，她都发自内心地大声感谢，眼睛笑得像月牙。


    为了维持直播间的热度，她又拿起了第二款面包。


    “宝宝们，我再吃一个给你们看啊！这个面包真的吃不腻！”


    她大口大口地吃着，仿佛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弹幕的风向开始变了。


    【我的天，这是第二个了吧？主播妹妹胃口真好。】


    【我刚进来，这主播是吃播吗？怎么感觉她要被自己卖的东西香晕了。】


    【哈哈哈，这是我见过最实诚的带货了，用生命在试吃。】


    一个小时过去。


    当邱莹莹拿起第五个面包，准备往嘴里送的时候，弹幕彻底炸了。


    【妹妹！别吃了！求你了！】


    【我买了！我买两份！你快别吃了！看得我胃疼！】


    【天啊，太拼了吧！为了卖个面包把自己撑成这样！】


    【主播，喝口水吧！我们信了！我们信了还不行吗！】


    邱莹莹看着满屏心疼她的弹幕，愣了一下。


    她摸了摸自己滚圆的肚子，确实有点撑。


    但她心里，却涌上一股暖流。


    原来，真的有人在关心她。


    她放下手里的面包，拿起水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谢谢大家，我……我就是觉得太好吃了，一吃就停不下来。”


    她的话，逗笑了整个直播间的人。


    后台的库存，就在这片欢乐又心疼的气氛里，飞速减少。


    “还剩一百份了！”


    “五十份！”


    “最后十份！”


    当屏幕上跳出“已售罄”三个大字时，邱莹莹看着那个数字，整个人都呆住了。


    卖完了？


    她卖了好多天，还剩的五百多个，今天一个晚上，全卖完了？


    樊姐分给她的那一千个库存，目标达成了！


    她坐在椅子上，巨大的喜悦和疲惫同时袭来。


    她撑得有点想打嗝，嗓子也喊得有些哑。


    可她看着直播间里满屏的“恭喜莹莹”、“主播好棒”，咧开嘴，笑了。


    那笑容，比她吃下面包时，还要灿烂一百倍。


    她对着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大家！真的，谢谢你们！”


    关掉直播，邱莹莹瘫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她点开后台，看着那一串属于自己的销售额，和即将到账的佣金。


    数字不算多，远比不上樊姐的九牛一毛。


    可这是她自己，一个订单一个订单，一个面包一个面包，硬生生拼回来的。


    原来，这就是樊姐说的。


    把别人的嘲笑，变成你前进的油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