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co脸上的职业微笑已经彻底龟裂，汗珠顺着她的鬓角滑落，滴在昂贵的真丝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樊胜美看着她，忽然笑了。


    那笑声很轻，像羽毛拂过水面，却让Coco的身体猛地一颤。


    “怎么出这么多汗？”


    樊胜美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看来这家日料店的空调不太好，回头得给个差评。”


    她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好了，不逗你了。”


    她的眼神扫过桌上那份精美的文件夹，“把合同拿过来我看看。”


    Coco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将文件夹推了过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的颤抖。


    “樊姐，您看，我们的诚意都在这白纸黑字里。”


    樊胜美接过合同，没有立刻翻开。


    她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封皮上烫金的公司Logo，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纸张的瞬间，脑海中，那份合同的内容仿佛被瞬间扫描，一行行文字在她眼前变得透明，而其中几条，则被刺目的红光高亮标记出来。


    【潜在差评警告：签约年限过长，存在隐性职业生涯风险。】


    【潜在差评警告：违约金条款极不合理，金额高达八位数，属于欺诈性条款。】


    【潜在差评警告：收入分成与口头承诺严重不符，实际为一九分成，公司占九。】


    【潜在差评警告：账号所有权归属公司，解约后主播无法带走任何粉丝资产。】


    【潜在差评警告：包含强制性商务陪同条款，俗称“陪酒”，拒绝将视为违约。】


    【潜在差评警告：签约期内禁止恋爱及婚育，严重侵犯个人自由。】


    樊胜美一页一页地翻着，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嘴角的弧度却越来越玩味。


    她当扬就气笑了。


    这哪里是合同，这分明就是一份现代版的卖身契。


    “写得真不错。”


    樊胜美合上合同，抬头看向Coco，眼神里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你们的法务，一定很贵吧？”


    Coco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们公司做事，一向很严谨。”


    “是啊，严谨到滴水不漏。”


    樊胜美拿起合同，轻轻抖了抖，翻开第10页，中间穿插的一小句话，


    “比如这第一条，签约期十年。”


    她笑道，“人生有几个十年？你们这是打算给我养老送终吗？”


    “樊姐，我们这是看好您的长远发展……”


    “还有这个”


    樊胜美打断她，指着其中一页，“签约期内不许谈恋爱，不许结婚，怎么，怕我耽误了给公司赚钱？还是说，你们星耀传媒，业务范围还包括给我介绍对象？”


    Coco的脸色已经由白转青。


    “樊姐，这是行业惯例……”


    “惯例？”


    樊胜美笑出了声，“哪个行业的惯例？我怎么没听说过？”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射向对方。


    “我们再来谈谈最实际的，钱。”


    她将合同翻到分成那一页，用指甲重重地敲了敲上面那个刺眼的“1:9”分成比例。


    “Coco小姐，你刚才说，九一分，我九，公司一。”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问，“这份合同上写的，可是一九分。是你口误，还是你们公司的打印机，把数字打反了？”


    “我……这个……”Coco语无伦次，汗如雨下。


    “哦，我差点忘了，”


    樊胜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份合同里还写着，我需要无条件配合公司的‘商务应酬’。这个应酬，包不包括喝酒？如果客户动手动脚，我是不是也得笑脸相迎，才不算违约？”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Coco的脸上。


    最后，樊胜美把合同扔回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八位数的违约金，账号归公司所有，十年卖身契，还要陪酒……”


    她靠回椅背，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快要哭出来的年轻女孩。


    “Coco，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觉得我樊胜美，就值这份合同？”


    Coco彻底崩溃了，她拿起手机，手指颤抖地拨通了一个号码，把听筒凑到嘴边，压低声音飞快地说了几句。


    片刻后，她把手机递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绝望和怨毒。


    “我们老板要跟你说。”


    樊胜美没接手机，只是示意她开免提。


    一个中年男人声音，从听筒里传开。


    “小樊啊，合同不满意?没关系，我叫coco拿回来改一下，照你满意的改。”


    “不用了。”


    樊胜美淡淡的回答道。


    电话那头的男人突然翻脸吼道


    “一个刚有点热度的野路子主播，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哦?怎么，急了?”


    “哼，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你在魔都任何一个直播平台，都别想再开播！我让你辛辛苦苦攒的那点粉丝，一夜之间全都变成黑粉！让你彻底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


    男人发出了最后的通牒，“我劝你识相点，乖乖把合同签了，大家以后还是朋友，不然，就等着被全网封杀吧！”


    封杀？


    樊胜美听着这两个字，像是听到了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


    她站起身，从包里拿出几张百元大钞，轻轻放在桌上，正好是她那份套餐的价钱。


    “我自己的饭我吃完了，这份是我那份的钱。”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Coco，又瞥了一眼那个还在咆哮的手机。


    “替我转告你们老板。”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包厢。


    “想封杀我？凭你们这个连办公室都还在装修的皮包公司?”


    她拿起自己的手提包，转身走向门口。


    “有这个时间，不如多读读书，学学怎么写个像样点的合同，别把人当傻子。”


    拉开包厢门的瞬间，她停下脚步，回头留给Coco一个灿烂的笑容。


    “对了，告诉你们老板，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连脸都不要的人，也配谈‘朋友’二字？”


    说完，她再也不看对方一眼，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下Coco一个人，呆坐在狼藉的餐桌前，和手机里传来的、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晚上九点，欢乐颂2202室。


    樊胜美洗完澡，换上舒适的丝质睡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敷面膜。


    邱莹莹和关雎尔还没回来，整个房间安安静静的。


    她闭着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脑子里却在复盘今天中午的那扬闹剧。


    皮包公司，霸王条款，封杀威胁。


    她知道，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撕破了脸，那接下来，必然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抹黑和攻击。


    不过，她也不怕。


    她慢悠悠地撕下脸上的面膜，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提包。


    从里面，她掏出了一支小巧的、黑色的录音笔。


    她按下播放键。


    “樊姐你好！我叫Coco，是星耀传媒的经纪人……”


    “……我们承诺，您之后的每一扬直播，平台给您的人气，保底十万！”


    “……九一分，您九，公司一。”


    “……为您在市中心提供一套五星级酒店式公寓……”


    Coco热情洋溢的声音，和后来那个男人气急败坏的威胁，在安静的客厅里交织回响。


    樊胜美听着录音，脸上露出一抹冷冽的笑。


    她拿起手机，将这段清晰无比的录音文件，连同那份系统做评估的时候拍下来的合同照片，一起打包，发给了张律师。


    然后，她附上了一句话。


    “张律师，帮我看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