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2的客厅被一圈柔和的光晕笼罩。


    环形补光灯下，樊胜美已经调整到最佳状态，她身后，十几款形态各异的面包被精心摆放在一张铺着素色桌布的长桌上，像一群等待检阅的士兵。


    全麦的质朴，脏脏包的狂野，碱水包的精致，坚果面包的丰盛，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美食画卷。


    手机屏幕上，时间跳动到20:00:00。


    她指尖轻点，【樊姐甄选】直播间准时开播。


    几乎是同一瞬间，左上角的在线人数，像按下了快进键。


    1…158…477…


    数字疯狂跳动，短短十几秒，就毫无悬念地冲破了五百大关，并且还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持续攀升。


    弹幕如潮水般涌来。


    【来了来了！终于等到樊姐！】


    【今天专门蹲面包来的就是我了！】


    【我靠，这面包也太好看了吧！是道具吗？】


    【主播今天好美！这光打得绝了！】


    “晚上好，欢迎来到樊姐甄选。”


    樊胜美的声音通过顶配手机的话筒传出去，清晰、沉稳，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磁性。


    她没有看那些夸赞的弹幕，也没有急着介绍产品。


    她只是拿起一块最朴实无华，甚至有些“丑”的全麦面包，托在掌心，镜头给了它一个特写。


    “今天，我们不聊价格，不谈优惠。”


    她的开扬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我想先给大家讲一个，关于时间和手掌的故事。”


    直播间的喧嚣，似乎被她这句话轻轻按下了暂停键。


    “这块面包，来自魔都南市区一条偏僻的老巷，出自一位姓王的师傅之手。这位王师傅，做了一辈子面包，整整二十年。”


    她的语速不快，像在讲述一部老电影。


    “二十年里，他只用最顶级的硬质红春麦，只用最传统的天然酵母，用超过十个小时的低温发酵，去唤醒每一粒麦子里沉睡的灵魂。”


    “当别的面包店都在用添加剂、改良剂，追求更快的出品速度和更蓬松的口感时，王师傅还在用他的手掌，一遍又一遍地揉搓着面团。”


    樊胜美将面包凑近镜头，那粗糙的表皮，不规则的气孔，在高清摄像头下纤毫毕现。


    “他说，机器揉不出人情味儿。手掌的温度，才能告诉面团，什么时候才是它最好的状态。”


    “所以，大家现在看到的这块面包，它没有华丽的外表，没有香精带来的虚假诱惑。它里面，只有最纯粹的麦香，和一位固执的老师傅，用二十年光阴揉进去的匠心。”


    她的声音顿住，留给观众消化的时间。


    弹幕静止了片刻，随即爆发出更猛烈的讨论。


    【天啊，我听饿了！】


    【匠人精神！这年头太稀缺了！】


    【突然觉得手里的三明治不香了……】


    【这故事我爱了！就冲这个，我也要买！】


    然而，和谐的氛围没有持续太久。


    随着直播间人数突破一千，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开始冒头，像滴入清汤的墨汁，迅速晕开。


    【光说不练假把式，二十年的匠心？吹牛谁不会啊？】


    【呵呵，故事讲得这么好，主播你怎么不吃一口啊？】


    一条尖锐的弹幕被顶了上来，格外刺眼。


    【是不是自己都嫌难吃，编个故事骗我们下单？有本事你现在就吃！】


    【对！吃一个看看！】


    【吃啊！别怂啊！】


    黑粉的节奏带得又快又狠，直播间的风向瞬间逆转，屏幕上充满了质疑和催促。


    若是原主樊胜美，此刻恐怕早已脸色煞白，不知所措。


    但镜头前的樊胜美，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挑衅的言论，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她将那块全麦面包缓缓放回桌上，抬起眼，直视着镜头。


    “大家说得对。”


    她开口了，语气平静得像在闲聊。


    “我是卖家，我说好吃，你们不信。我的嘴，不重要。”


    她微微侧过头，朝着2202的卧室方向，清脆地喊了一声。


    “重要的是，食客的嘴。”


    “小蚯蚓——你的夜宵到了！”


    话音刚落。


    “砰！”


    邱莹莹的房门被猛地撞开。


    一个穿着粉色卡通连体睡衣，头发乱得像鸟窝的身影，带着一阵风冲了出来。


    “面包！我的面包！”


    邱莹莹的眼里只有桌上那座面包山，她甚至没注意到客厅里多出来的灯和支架，更没注意到那正对着她的、亮着红点的手机镜头。


    她像一只快乐的土拨鼠，精准地扑向了目标。


    “哇！樊姐！是巧克力脏脏包！我最爱的那个！”


    她双手捧起那个比她脸还大的面包，没有丝毫犹豫，张开嘴就狠狠地咬了下去。


    “噗——”


    浓黑的可可粉瞬间炸开，糊了她满脸满嘴，连鼻尖上都沾了一点。


    她毫不在意，闭着眼睛，一边用力咀嚼，一边发出了含混不清、却幸福感爆棚的“呜呜”声。


    面包的韧劲，巧克力酱的微苦和浓香，在她口腔里交织成一首狂放的交响乐。


    “呜……好吃！太好吃了！”


    她幸福得身体都在小幅度地扭动，每一个毛孔仿佛都在呐喊着“美味”。


    直播间，在邱莹莹冲出来的那一刻，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紧接着，弹幕疯了。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这谁啊？主播的室友吗？】


    【这绝对不是演的！谁家剧本能写出这么真实的饭桶？！】


    【看她吃的样子！我发誓，这是我见过最香的吃播！】


    【那表情，那声音，妈呀，我口水流下来了！】


    【那是什么包？给我来一个！不，给我来十个！】


    刚才还在带节奏的黑粉，瞬间被欢乐的弹幕海洋淹没，连个泡都没冒出来。


    邱莹莹啃完一大口，终于注意到了樊胜美，她举着手里的“作案工具”，满脸可可粉，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樊姐，这个太好吃了！比我上次吃的还好吃！”


    这时，关雎尔也闻声走了出来，看到这副扬景，先是一愣，随即无奈又宠溺地笑了起来。


    她抽了张纸巾，想帮邱莹莹擦脸。


    “莹莹，你慢点吃，看你吃的，跟小花猫一样。”


    邱莹莹一边躲，一边又咬了一大口，含混地说：“关关你快尝尝那个加了核桃的！也超好吃！”


    这真实、鲜活又充满生活气息的一幕，透过镜头，给了所有观众最致命的一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