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寒夜会王猛

作品:《苟秦

    第260章寒夜会王猛


    “荆州虽以桓氏为领袖,然其魔下,亦是士族齐聚,即便桓公襟怀广阔,唯才是举,对景略提拔任用,景略兄自觉,需要耗费多长时间,方自一众高门衣冠中脱颖而出?


    纵然桓公慧眼识才,简拔于兄,以其雄傲,对兄又有多少信任,能付多大权柄,兄之经略大才,能发挥几分?”


    注视着王猛,薛强继续说道,语气甚至有几分激动:“以愚见,兄唯有见用于北方,方可不负才华,伸展平生之志!


    而北方群雄之中,能成事者,一为慕容燕国,二便是我家主公!


    前者起于辽东,兼并幽平之众,实力强大,而今南下,饮马大河,就在不久。~小·说′宅* \最,新′章~节~更,新`快-然其已历三代,国运正昌,人才辈出,纵然投之,一时之间,也难就高位。


    唯有我家主公,虽发于微末,然不拘一格,魔下新锐,既无陈规,又无烂俗,兄若投之,必以股肱相待,大胆提拔,放心任用...


    对薛强的分析,王猛态度上没有更明显的反应了,只在沉吟在座,陷入深思。


    见状,薛强觉得有戏,又道:“北方其馀势力,难成气候,想来以兄之见识,也难屈就,自不用多提。


    若是去岁,主公初入长安之时,兄心怀疑虑,隐避江湖观望,可以理解,我也不会力劝兄台投效。


    然如今,我家主公已然坐拥雍秦,占尽关中地利形胜,外则力拒群寇,


    内则整军安民,王者之姿,日益彰显,难道还不能入兄台之眼?”


    厅堂间一片寂静,薛强虽言罢,然其声音却仿佛仍在房梁上,在王猛耳边回荡,显然,对薛强的劝说,他是听进心里去了的


    等待少顷过后,王猛抬起了头,正视薛强,轻声说道:“略阳苟公的确是当世有为之主,其入主关中后的作为,我身在山野江湖,闻之也大感佩服。


    只是,眼下他虽据长安,守山河,看似稳定,实因尚未面对真正的强敌。旁的不说,倘桓公率军北伐,兵锋直向长安,可能抵挡?”


    薛强道:“前者符氏举数十万众,滚滚西来,主公仅以数万之兵,守关山,固河防,待时出击,低贼立时灰飞烟灭::


    王猛摇摇头:“氏看似声势浩大,实则虚有其表,后继乏力,因而为苟公反制。然桓公背靠荆益,有八州士众粮械支撑,岂是符氏可以比拟?


    或许苟公仍能效前法,防守反击,拖时待变,然变生于何处,却未必如苟公所愿。!j+j·w\x¨c¨.,i¨n^f-o.据我所知,氏兵临潼关之时,关中内部,豪强连叛,虽为苟公迅速扑灭,然所受之创,恐怕不小,否则以氏之虚弱,岂能与苟军持入秋?


    而桓公之声望,远非健可比,他若北伐关中,关中群雄必然群起响应,凉州张氏丶仇池杨氏乃至陇右王擢,怕也闻声而动,再荆襄梁益之众,


    届时内外夹击,群起而攻,苟公未必能够挡住!”


    说看,王猛发出一阵感慨:“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苟公眼下,最大的依仗,一是魔下久经战阵丶一路打下长安的精锐部属,二则是关中地利,然这二者,却不是固若金汤,毫无破绽::::


    苟公此前以拖待变,大破符氏,倘桓公以此法对付苟公,只怕最终被拖垮的,却是苟公了。关中战乱已久,军民疲惫,人心未附,绝非苟公可以久战之地!”


    “景略所言,确有其理,然桓公受制于江东,北伐之日,遥遥无期。即便他成功掌握北伐大权,其兵锋所向何处,犹未可知,他也未必兵进关中!”听其言,薛强沉凝道。


    王猛看向薛强,轻笑道:“威明兄此言,莫不是在考我?苟公眼下,虽称晋号,然我这山野之人,也能看出,其与晋廷貌合神离,自立之心,日益显著,以桓公之见识,岂能容之?


    而况关中乃战略要地,若能取之,兼并西北夷夏之众,稍待休整几年,


    则居高临下,东出北伐,两路齐进,还复天下,亦可期待::


    2


    一王猛说起这些畅想,本该是振奋激动的,然其语气神态,却格外消沉似乎自己也信心不足一般。


    薛强察之,却轻轻一笑:“不瞒景略兄,你所虑者,我家主公,又岂无备?”


    王猛闻言愣然,拱手道:“还请赐教!”


    薛强道:“我家主公,虽起于义军,发于行伍,然其所长者,却并不在武力,而在谋略与见识,天下大势于他而言,仿若手中在握,了然于心。


    这是他能以河东鲸吞关中的关键原因,也是我等真正敬佩的地方。走一步,看三步,是我家主公的习惯。


    我至今记


    得,早在去岁初入长安不久,他便做出攘外安内之决策,虽屡遭兵,无奈兵戈,然屯田养民丶恢复农桑丶休养生息,始终是其治政第一要务;


    去岁冉闵崛起,魏军纵横河北,屡败赵军,连获大胜之时,便已断言,


    河北将属慕容燕国;”


    早在去岁鄙县大战,击败司马勋之后,他便已做好与晋廷决裂的准备


    薛强透露的这些,可都算苟氏集团这边的绝密信息,王猛听得也是双目异彩连连。*零¢点?看·书. +首?发`


    见其状,薛强抬指道:“我家主公现今所为之事,是要在关中重建秩序,再构经纶,而最终,却是要鼎足关西,剿除内乱,削平后患,与普燕相争。


    其智勇韬略,心胸气度,远超常人想象。因此,有备于斯,即便将来形势如景略兄所言,(桓公北伐关中,我家主公仍将坚决抗拒,彻底挫败其图谋!”


    说到这儿,薛强发现,王猛又微微低下头,凝眉沉思。


    见状,薛强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双腿,袖袍一摆,悠然笑道:“景略兄,我家主公曾有一言,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如今之关中,上下疲,百废待兴,主公选贤举能,亟需各路豪杰贤能,共襄其事。兄若此时投效,恰如雪中送炭。


    徜若兄台南下,不为桓公所用,还则罢了,若复归来,届时主公根基初成,即便经世佐时之才如兄台,能否像眼下这般重视,就未可知了。


    即便主公不负贤能,破格任用,也会有更多顾忌!


    比起之前从各个方面丶角度帮助王猛剖析丶介绍,薛强这最后一番话,


    就更为实在了。意思也很明白,眼下,不只是你王景略在择主,错过此时,


    就是苟政来择你了。


    而此一点,对王猛显然又是一种触动,那张狼狈的面庞上,神色更加复杂了。


    “景略,你看这样可好,今日暂且在我府中宿下,好生思量一番!”话该是说得差不多了,薛强没有再继续说服,而退一步,轻笑道:“我即将使命西赴秦州,有些事务,或需兄台帮忙参谋一二!”


    “去,收拾一间房舍,安排景略兄住下,定要好生伺候,怠慢了贵人,


    当心双股!”扭头,薛强高声向堂前侍候的仆人吩咐道。


    “诺!”


    对薛强所请,王猛一时倒没有拒绝,而是深吸一口气,拱手道:“那便叼扰威明兄了!”


    见他没有拒绝,薛强自是心下微喜,有门!


    当堂门打开,一阵强劲的冬风迅速涌入,激得堂中之人,连连寒颤。哆嗦间,王猛面色沉凝依旧,只不过嘴上喃喃说道:“雪中送炭,锦上添花


    ”


    这两个词,于王猛而言,似乎越嚼越有味道冬日很短,就薛王二人叙谈的功夫,天色已然渐渐黯淡下来,长安城眼瞅看又将为寒夜与冷寂包裹。


    屋檐下,走廊间,一盏灯笼发出点淡淡微光,收拾得当的薛强,自仆人手中接过一顶貂帽,戴在头上,嘴中则问道:“客人是否宿下?”


    仆侍道:“禀家主,已然下榻,小人奉命送去一卷书,甚是高兴,眼下正挑灯阅读


    ,


    “甚好!”闻言,薛强脸上露出笑容,但很快又严肃交待道:“这是贵客,务必伺候好,有求必应!当然,最重要的,把人看好了,我当前往么府,拜见主公!”


    “诺!小人省得!”已知薛强重视,仆侍自不敢疏忽怠慢,赶忙应道。


    冬夜很冷,但薛强此时的心头却有一股热切,不只是因为故友重逢,更为主公苟政即将收获一枚大才而高兴。


    当然1


    对苗一六强来说,如今的苟氏集团,发展越好,实力越强大,人才越多,就越有利。


    若是旁人,他也未必这般积极,但这是王猛,是自己故友,只要重用于苟政,对他自有好处。他此番,是同时向苟政和王猛,都卖了一个好。


    另一方面,王猛自是个能力强大,心志坚定的人,薛强费尽口舌,也就能说动到这一步了。


    或许桓温身上笼罩的光环实在太过强大,想要完成最后的打动,还得靠主公苟政出马—··


    小城内,略阳公府后宅,苟政难得召人侍寝,在清丽白淅的赵夫人伺候下,正打算躺进暖好的被窝,与之嬉戏一番。


    大好的兴致自然被打扰了,不过苟政还拎得清轻重,听是薛强,便忍着身体本能的抗拒,起身前往堂前接见。


    “威明,这般晚了,有何事求见,不能等到明日?”寒雾笼罩的庭前,


    苟政立于檐下,温


    和问道。


    薛强面露振奋,喜气洋洋道:“恭喜主公!您苦苦追求之大才,北海王猛,已然现身长安!”


    “王猛!王景略!”闻之,苟政果然抛去了所有其他情绪,只剩下振奋与欣喜,连忙问道:“人在何处?”


    “正在舍下!”薛强道。


    “既在府上,威明为何独来,为何不引来相见?”苟政不满道。


    对此,薛强飞了个眼神,拱手作揖,缓缓道来:“主公容禀,其中另有曲折::::


    于是快速地,薛强将王猛现身的过程,以及他们交谈的内容,大致与苟政汇报了。随着薛强的汇报,苟政面上喜意有所收敛,拧着眉,在庭前了几步,扭头看向薛强:”“威明以为,其意如何?当真欲投桓温?”


    对此,薛强也是有所分析的,答道:“禀主公,在下认为,王景略确有投桓温之心,然若有多坚决,却不尽然。否则,他大可直接南下,何需特意登嫩舍拜访。


    以我二人交谈之间观察,王景略对主公,是大有好感的,只是为桓温声望所惑,一时难以窥破。


    经过在下劝说,方暂时滞留府中,知主公重视贤才,不敢怠慢,因而连夜来禀,请主公论断”


    “这便是了!”听其言,苟政猛得一砸拳,笑道:“王景略如此大才,


    如欲出山,自当慎重。他既有所疑虑,那孤便亲往,将他的疑虑打消!”


    “连英杰!”苟政扭头唤道。


    侍立在旁的亲卫军官立刻拜道:“在!请主公吩咐!”


    “备马!”苟政朗声道:“随孤一起,去把我们的诸葛孔明请回来!”


    此言一出,连英杰是好奇,薛强则是惊讶了,他早知苟政对王猛很重视,看那认真寻觅之态就可知了,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把这个故友抬得这般高他们可素未谋面,苟政何以如此笃定,王景略是其人?是其才?


    入主关中以来,苟政的礼贤下士,也算出名了,也提拔了大量关中士族丶寒门人才,然而,到目前为止,让苟政如此严肃郑重以至失态的,独独王猛一人。


    思前想后,薛强自不得解,哪怕王猛是自己故友,更受自己举荐,在回府途中,他心中也头一次,生出一种吃味的感觉2


    而苟政自顾不得薛强那变化的心思,他满脑子,全是王猛,这个经过历史大浪淘沙的“十六国第一明相”,几乎是唯一一个让苟政难逃“名人光环”的人物。


    快两年了,苟政已筑好梧桐树,如今,终于等来这只金凤凰了,他岂能不兴奋丶开怀。


    夜幕下,长街上,蹄踏声碎,顶风冒寒,快马扬鞭,苟政一路疾驰,直到薛宅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