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税法
作品:《苟秦》 第257章税法
面对薛丁疑惑的目光,薛强脸上露出少许难得的复杂之色,略显怅然地说道:“这些人,耽于私情小利,决计难服苟公之法,观其言行,怕是难以及时醒悟,早晚必取其祸。+w.a*n^b~e¨n?.^o*r+g.
我原念汾阴乡人,有心劝说,然其志甚坚,听不得劝,难以挽回。他们毕竟是响应我号召,随我从汾阴走出来的豪强,不论是同乡之谊,抑或袍泽之义,他们有所求,我总该要有所表示的。
否则,日后还乡,我有何颜面见汾阴父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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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儿,薛强停了下来,神情间的纠结越发严重了,长叹一声,又道:“更何况,今日我若不加言语,他日这些人等若闹出麻烦,我又岂能独善其身?
即便苟公宽宏明理,身为臣属,又何以自安?我个人荣辱,自是小事,
若牵连到我薛氏,那便是莫大罪过了!
因此,今日之说情,乃为避免他日之大祸!”
薛强如此解释,二人若有所思,薛丁忍不住感慨道:,“家主见识卓绝,
思谋深远,属下佩服!”
我早就说过,一切听家主吩咐,自有好处,朱丶郑等人,却要固执其浅见鄙识,就是祸难临头,也怨不得旁人!”薛勇更是不屑道。
二人这一唱一和,隐隐有表态的意思,薛强摆了摆手,也面露慨然之态,道:“我思谋再深,也只是为一家之计,始终难以摆脱门户私见。
相比之下,苟公才是真豪杰啊,他心胸之中,已经装下了整个关西,乃至整个天下!真不知道,略阳一寒门土豪之家,如何诞生这般英雄。
尔等看着吧,只要此番改革建制能够成功推行,我们这位苟公,进可为石勒,退亦不失为李雄
”
薛强对苟政颇多溢美之词,然若说他已为苟政所折服,却也不尽然。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薛强对苟政能成大事的信心越来越充足了。
除了近两年接触下来苟政表现出堪平乱世的豪情壮志丶重构经纶的卓越能力之外,苟军的日益强大与鼎立长安而据关河之险,这些都给见识如薛强者一份坚定的心安。
至于同为汉家豪强的身份,只不过给薛强这样的豪右一个选择的理由罢了,他所秉持的那点华夏大义并不值得将整个家族的荣辱存亡赌上。*兰,兰¢文?学¢ ′更_新?最+快·
值此天下大乱之际,北方迎来一轮重新的势力洗牌,薛强当然可以老老实实待在汾阴,缩在“薛强堡”里,率领族部扈从默默抵抗时代大潮的冲刷洗礼。
然而,对薛强这样有能力丶有志向的豪杰来说,身处如此变局,若只计较一家一户之得失,对那满腹韬略丶家国大志也是一种姑负。
君择臣,臣亦择君,也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苟政与薛强这对主臣之间,才算真正完成一种双向奔赴与选择。
当然,有一点仍需清醒地认识到,他们的关系还相当脆弱,还没有创建一个真正的利益共同体,不过为了更辉煌的未来与收益,薛强甚至可以忍得一时片刻的利益损失。
比如此番,从整军到新税制的确立,对于苟氏治下的豪右们来说,是有一定伤害的。
而薛强的这些认识与思虑,当然也无法与薛勇丶薛丁者讲清道明,视野丶格局都有差距,所幸在当前的汾阴薛氏内部,薛强有着强大的话语权,
可以将那些本能的不满给压制下来。
略作思量,薛强朝薛丁吩咐道:“我会设法,把你调回河东,眼下各地车户府甫建,正缺踏实肯干之将吏,只要安心带兵屯田,未来必有提拔。
不要小瞧这个怪模怪样的军户府,虽然眼下我尚且看不太清楚,但隐隐有种预料,这将成为苟氏鼎足关西的重要基础,是苟公掌握地方郡县的强大力量,一旦真正推行开来,将极大改变地方郡县的势力格局!”
说着,薛强的眉头又不禁锁了起来,似乎对苟政这一手军事布置表示不解,为可能造成的地方郡县军事丶政治丶经济生态感到疑虑。
深吸一口气,薛强冲薛丁交待道:“不论如何,只有置身其中,方能及时把握局势变化发展之脉络,才能更好地保我薛氏父老之安宁!”
见薛强如此郑重其事,薛丁也不由颌首,拱手应道:“末将遵令。”
“还有,回河东之后,知会汾阴堡内留守族老,将堡内丁口情况,向汾阴官府做一个通报,明年夏收开始,照章缴纳税粮!”
听此言,薛丁脸色微变,惊声道:“家主,难道真要从此恶法?”
前者,苟政
新拟之税制,虽有些提纲挚领的条文,但内核只有一条:依人口纳税,凡苟氏治下之民,每丁每岁纳粮两斛,绢一匹。,e*r+c\i*y\a?n¨.`c?o!m′
这个“民”,显然是将苟氏掌握的工匠丶屯民,以及将士刨除在外的。
屯民且不用提,他们暂时还是一群被冷酷剥削的牛马,苟军提供安全,他们则提供劳力,将绝大多数生产所得,贡献给苟氏集团。
至于将士,基于“军功授由”,对他们税赋的收取,自是另外一套,以田土多少,作为税收依据。
在后续的完善中,经过讨论,苟政又给他功臣将士一道特权,所有因功授赏之永业田,一概免税,永业田之外自垦田土,每亩纳粮十斤,比之“什一税法”更加明确。
做出这样的决定,苟政也是经过一番艰难的深思熟虑过后,方才咬牙同意。出于一种根深蒂固的警剔心理,苟政宁肯象征性地少收税,也不愿意轻易开启“免税”的口子,这几乎提供了一张从法理上滋生特权的温床。
然而,在这么个社会环境,想要防这防那,试图创建一套公平完善的制度,本身也属臆想了。
就在签署“军田”税制的那一瞬间,苟政几乎就预见到了,将士免税之永业田,只会越来越多,而需要上报各军户府的自垦地数量,也必然会有大量水分。
这与忠诚丶规矩无关,只是利益所致!日后,还有得苟政甚至他的后人头疼:
不过,为了尽快确立一套可行之税收,创建属于苟氏政权的体制,苟政的选择空间并不大,他必须尽快将功臣将土安抚住,形成更强的凝聚力与战斗力。
发展固然重要,但生存永远排在第一!
而不管依田土还是丁口为缴税主体,总是需要有个参考数据,这也是苟政推动新税制需要具体落实的地方。
将士授田状况,毕竟是在公府丶都督府的主导下展开的,哪怕未来会出现一些问题,但在初期尚不至于失控。
真正的困难的,恰恰是把新税制推向关西士民,准确地讲是推向关西豪右。困难就困难在那个大前提一一核准各家丁口数目。
显而易见的,若没有一个人口数据,那如何依丁口纳税?
这一条税制内核,也是引发诸豪右强烈反应的根本原因,丁口和土地一般,是各家豪右的重要财产,是财富的源头之一,岂能受制于官府,还是苟氏集团这个前途不明的军阀政权
苟政也知道,此制落实的困难,也做好了长期攻坚的准备。为了缓解矛盾,还是进行了一定妥协,比如限期让各地豪强主动向所在官府上报丁口状况,登记造册,送往长安备案,今后便以长安认定的丁口数量收税。
这自然是给各地豪强一个可以钻的空子,但对苟政来说,先把制度与规矩创建起来,至于执行层面的问题,则留待之后。
如果可以,苟政当然更愿意采取一种秋风扫落叶般的酷烈办法,进行彻底变革,只可惜内外部局势,都让他不具备那种操作的条件。
但就是如此,苟政的善意也难为所有人接受,比如满腹冤屈丶气势汹汹找到薛强的那几名汾阴豪强::::
堂间,见薛丁反应,薛强斜了他一眼,严肃道:“苟公推动税制之心甚坚,凡治下士民,逃不掉,避不开,除非举家逃亡。
就我所知,河东太守王卓早已开始操办此事,甚至在税制颁布之前便有所行动,河东有陈晃丶张珙丶苏国等部在,河东豪右根本无从抗拒。
因此,与其等官兵上门清查,不若主动些,先给官府一个说法!如今我在苟公魔下,受其重视厚遇,似此军政大事,也该当配合!”
顿了下,薛强又悠悠道:“何况,苟公给定期限,让各地豪右自行上报丁口,本就属于法外开恩,以免逼迫过甚,引发动乱。具体上报多少丁口,
难道公府还能逐一排查确定吗?这份主动,越早抓住,越发有利,后患也越少:
?
薛强言外之意,可谓明显,薛丁两眼中也闪过一抹振奋,但紧跟着又表示疑虑:“如家主所言,倒是易于操作,汾阴官府,定然不敢设阻,只是如此,当真没有问题?”
对其疑虑,薛强淡淡一笑,道:“尔等却是不知苟毫米定税制之目的,
绝非短时间内,向治下士民豪右索要多少钱粮,榨取多少税赋。
苟公所求,是要重建秩序,再造乾坤,意欲一扫暴羯当道以来,伦理失序丶纲常丧尽之崩坏局面,就从税制开始。
税赋攸关国家财计,是治政丶养军丶成防之根本,创建一套行之有效丶
广为人知的制度与规定。
关西局面混乱已久,比起缴
纳多少钱粮,税收秩序本身,对当前的关中更为重要。苟公所为,乃为细水长流,这对士民本身,又何尝不是一种保护,任由羯赵那般随意摊派丶武力逼迫,又岂是豪右所愿?
似朱郑之流,听到点条文风声,便惊惧抗拒,愤怒难抑,甚至欲背离逃避,如此见识,其家早晚败落,不足与交。
当初,苟公意与关西豪右共商税制,本为和协众望,只可惜为符氏之乱破坏,又有浅薄短视之徒,行阴谋背反之事。
苟公既败符氏,兵势正强,声望炽盛,又如何肯再做大的退让
眼下,税务问题若是解决了,再有强兵镇守四方,弹压不臣,苟氏在长安也就彻底站稳脚跟了。
如我所料不差,待自下改革建制之事初步完成,苟公便可正式称王建号,鼎足雍秦,以抗晋燕了?
“苟公此番建制,堪称壮举,非真英雄丶大丈夫难有之作为!比之冉闵之流,何止强了百倍,我等如欲建功立业,名留青史,这是值得追随的明主!”说着,薛强又发出一阵深沉的感慨。
对薛强所言,薛勇丶薛丁二人对视一眼,俱躬身拜道:“家主既然决定全力支持苟公,我等自当拼死效力!”
二人的反应,薛强自是满意,随他自汾阴走出来的薛氏族人,死的死,
伤的伤,剩下的,也就这二者可以与谋,他也一向重视,多有提点。
所幸二者,不负期待,至少始终与他是一条心。略作沉吟,薛强又隐去所有情绪,如寻常一般语气,对薛丁交待道:“归河东后,对汾阴族部父老,还当多加照拂!须知,不论我等身在何地,处何高位,薛氏的根永远在汾阴!”
“诺!”
翌日清晨,顶着严冬刺骨的风,薛强一大早便收拾好衣着,前往略阳公府拜见苟政。
而苟政,也没有丝毫懈迨,同样早早起来,用完早食,处理起公务。这段时间,苟政的公案上的书简公文,几乎堆积如山,案渎之劳形,庶务之劳心,他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番。
入堂,拜见。
调整好心情,组织好语言,看看从容在座,身上隐隐散发看一种逼人威势的苟政,薛强语气中也少有地带上了几分志芯,将几名汾阴豪强的情绪丶
想法与请求,代为奏票。
听说情况,苟政出人意料的,没有任何恼怒,放下手中毫笔,双手抱怀,探究的目光落在薛强身上,淡淡问道:“这些人,都是威明的旧部,依你之见,当如何处置?”
对此,薛强深吸一口气,几乎咬牙应道:“彼等目光短浅,汲汲于小利,心怀怨愤,意欲背离,断不能容,请以弃军之罪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