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天降祥瑞
作品:《苟秦》 第208章天降祥瑞
进入三月的关西,已然彻底复苏,树木葱郁,草色青青,就同苟政治下州郡民生一般,进发出勃勃生机。?*6/#~1%看=)?书ad+网=|| #}更\新-^最?·快-(?
明媚阳光下,和煦春风中,一支上百人的骑队纵驰于关中大地,越过原野,
穿过沟谷,翻上土塬。骑队中,玄色的旗帜在掌旗兵手上迎风飘扬,涌动的旗面上,闪动着“都督雍秦诸军事”几个大字。
这支骑队的身份,不言而喻,“苟公”又出巡了。只不过,这一回他没有去那些军民聚居处视察,而是专门选择那些荒郊僻野丶沟壑谷林里钻。
事出反常,必定有异,苟政如此行为,只因为一段时间以来各地苟氏将吏陆续汇报,在关中山野之间,密布野蚕丶野禾
山有野禾,树有野蚕,这并不是什么过于稀奇的事情,让苟政重视,乃至亲自外出查探,只因为这一波野生蚕禾数目极多,覆盖范围极广,自渭南至渭北,
皆有回报。
同时,出现的时机也恰到好处,以苟政治下关中之现状,最为缺乏的,不外乎两个东西:恢复发展之时间,以及供养军民生息之物资。
即便关中已经开启生产恢复模式,但可以预见的,在接下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饱暖二字依旧是苟政与关西军民面对的头等问题。
而大面积出现在关中山野间蚕与禾,对苟政来说,显然是一份意外之喜,是一批计画外的衣食资源。对于始终处于拮据状态的苟氏政权来说,这一份飞来的横财,能够起到的作用,可太大了。
鉴于各郡纷纷报喜,本着眼见为实的道理,苟政又一次踏上出巡之旅。当然,比起前一次春巡的细致,这一回,只为视察关中各地野蚕丶野禾之情况,是否属实,是否有夸大之嫌。
因此,只是一次走马观花般的巡视,当然苟政的足迹也涉及到关中一些僻远之地。从渭南至冯翊,从渭北在南渡始始,直至秦岭北麓的司竹,不到十日时间,苟政快马加鞭,将长安周遭一圈势力辐射范围转了个遍。
而结果,出乎意料的喜人,在那些水草丰茂丶林荫旺盛之处,可谓野蚕遍地,野禾疯长,其情况甚至比下面汇报的还要夸张一些.
司竹,据其名便可知这是个什么地方,官府在这边值竹伐竹的历史相当悠久,竹作为一种多用便利的材料,在苟政入主长安后,也得到了充分的开发。咸鱼看书惘 芜错内容
分配屯营时,在这里设立了一座三千馀人的“司竹营”,平日里除了开垦耕作,主要劳役便是采竹伐木,其中很多优质竹材,都被运输到长安作为军民之用。
当然,此时此刻,比起那些苍翠欲滴的司竹林海,更吸引苟政眼球的,还是漫山遍野的蚕禾。勒马立于一道壑梁之上,望着远处密集的在风中摇曳泛着生机与希望的野粟禾苗,苟政疲惫的眼神中忍不住喷涌出喜悦。
“这可真是上天赏饭吃啊!”长啸一声,苟政哈哈笑道。
“恭喜主公!”进一步得到苟政信任的记室参军朱彤,也满面感慨,目露异彩,再度感慨道:“就目前巡视所过蚕丶粟,待其成熟,养民二十万当不成问题。
这还只是初窥其貌,事实上或许更多。届时若能发动关西士民,深入山野寻觅,采蚕而衣,采粟而食,关西百姓,今年衣食可无忧了:.
“回长安后,给各地长官发一道令文,让他们派人,对境内野生蚕禾进行检查,将实际情况记录汇报。另外,每一县,都当成立一支护禾队,按时巡察,务必保证蚕苗正常发育成长,敢有践踏丶损毁者,悉课以重罚。各郡驻军,也当派出巡逻队进行视图,长安也当组织视察,去各郡进行监督!”
按撩不住兴奋,苟政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激动,执鞭的右手在马首上舞动着,
冲朱彤吩咐道。
“诺!”朱彤执缰拱手应道,了苟政一眼,镇定的面容间露出一抹精明,
道:“主公,此为大吉之兆,该当得到更为广泛之传播丶宣扬才是!”
闻言,苟政兴奋劲儿稍过,脸上笑容微敛,回首看向朱彤,注意到他眼神中的笑意,略一思,若有所得,示意道:“先生有何建议,直言便是!”
见苟政有所领会,朱彤也不卖关子,含笑说道:“自主公收复关西以来,民初附,治稍安,然人心之凝聚,却非一时半刻所能完成,关中士民见疑者,不在少数。
此番天降祥瑞,地产蚕粟,无不说明,主公身被气运,受上天钟爱。多年以来,关中天灾人祸不断,何曾有这等福祉,然主公入主之后,上天垂青,泽被苍生,此为主公给关中士民带来的福荫,各地百姓饱暖有凭皆该感谢主公惠施才是
》
听朱彤这么说,苟政双目中的确闪过一道异彩,不过却没有露出如朱彤预料的愉悦,相反略显迟疑。?k~s¨j/x¢s!.,c′o*m*
以苟政之见识,也当前黎民黔首之朴实愚昧,苟政当然知道此事若得好生利用宣(愚)传(民),对人心之凝聚,对其统治之巩固,有多大的效用。
但是,他也有一些难以启齿的顾虑,思索少许,说道:“此事的确值得大书特书,然照你所言,宣传一开,这些野蚕野粟,恐怕就不好尽收官用了.”
朱彤闻言,面露愣然,他没想到,苟政竟在做此不智疑虑。看着苟政,深吸一口气,朱彤严肃道:“主公,恕在下直言,野蚕野粟虽则遍布山野,然范围既广,其所处分散,以官府之力,绝难尽数监管,也需以关中士民偕力,方可物尽其用。
而况,此为上天厚赐,官家如欲尽占其利,只怕失大于得,主公欲尽收关西人心,广布德化,正是天赐良机,固本筑基,岂能因小失大,行舍本逐末之事
朱彤一番话,就差直指苟政“失智”了,而听其言,苟政也不由抬手砸了砸额头,似乎也在懊恼自己失策。
苟政当然也是苦日子过惯了,突然天降财富,考虑上有些失了分寸。面对丰盈山野的野蚕粟,他一直想着,可以极大缓解官军辐用之拮据,本能地想要全贪全占,以统筹调用,甚至都做好了之后要出政令禁止各地非官士民采蚕丶粟给用::
不过,经过朱彤这样一番进言,他总算醒过神来了。他的考虑,有些自我了,仔细想来,则不切实际,下一道政令容易,如何执行监管可是大问题,以当前苟氏集团对关中的组织控制能力,做起来绝对是一地鸡毛的结局。
而本来是一件招揽凝聚人心的喜事,却想着出台一些背道而驰的措施,对苟政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应该。所幸,身边还有朱彤这样精明有识之臣。
因此,摆脱那些昏妄念头之后,再看向朱彤,苟政拱手,以一种真诚的语调,拜谢道:“若非先生及时提醒指正,孤险些铸成大错!有贤能如先生者,时时匡补,孤可无忧矣!”
见状,朱彤自不能坦然受之,不过心情俨然很好,了授绸密的胡须,连道不敢的同时,也恭维道:“主公从谏如流,有明主之风,实为臣属之幸,亦是关中士民之大幸!”
苟政笑笑,对这场面话却也没太当真,苟政入主关中,对士民百姓的确是一种幸运,因为他带来了一个新的秩序,也一直致力于恢复治安丶发展生产。
但要说大幸,那就远远不足了,至少苟政的统治下,对地方士民的剥削乃至奴役依旧不断,只不过场面上好看些,手段上讲究些。
而苟政脑子里经常琢磨的,可是如何在不引发剧烈反抗的前提下,尽可能多地从关中士民身上收取生产剩馀,用于维护关中苟氏政权的一切军政活动。
设想一种情况,当苟氏集团面对生死危机之时,为了解决生存矛盾,牺牲起关中士民来,他可曾会有丝毫尤豫?
为民为义,仁人大志,是相当崇高的理想,但总需要立足于现实条件,而这两者之间,往往是有一段悬殊的距离的。
不过,一招不可取,苟政心中又生一计,抬手指着夹山岭间的那片野粟田,
说道:“有此野生蚕粟之补充,今岁关中士民生计,可以得到极大缓解了。那么,对今年之粮税收取,也该适时进行相应调整了::
苟政言罢,朱彤立刻便反应过来,这位年轻的主公,又在琢磨什么事情了。
却是去年,因对关中郡县夏丶秋两季粮税的收取中,出现了诸多纷乱,引发苟军与地方士民豪强之间不少对抗。
后来总结,出现那些乱象,除了苟氏初归乍到,根基不稳,人心不服,也跟苟政制定的税收政策有关。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基本没有一个明确的丶深入人心为地方士民接受的税收制。
苟政制定的那些条款,比如以户为单位,每户缴两斛粟丶麦,根本就没有执行的条件,首先一点,关中有多少户口?
具体到一郡丶一县,乃至一堡,若没有那些豪强堡主的配合,如何确定那林立的堡壁之中,隐藏着多少人口?而地方豪强们,在这种事情上,显然是不可能配合的。
当时,苟政也并非不明白其中的问题,因此连他最后给出征粮都是给出一个总量,然后分配给各郡部属,而苟军将士的行为,最终呈现的形态,无异于生抢硬夺,这也是去岁秋收之时,关中屡有抗税动乱的原因。
虽然借着军事上的强大威镊,关中的豪右们大多还是比较识趣的,在可以接受的条件下,毁财纤难,满足长安对粮税数目规定。
这种带有强迫性的征收,必然会激发矛盾,后来由于东出行动,苟政也适合下令,约束军队,
并惩治不法将吏,方才使关中的抗税骚乱处在可控制范围之内。
但是,关中士民,不管是利益受损的豪右,还是依附于豪右的普通百姓,多有怨念。哪怕到了永和七年,仍有不少地方势力,将苟政摆明了的税收当作一次性的“保护费”。
有鉴于此,苟政决定制定一套可执行的丶能为广大关中士(豪)民(右)所接受的新税制,创建税务关系,确定税收办法,将“保护费”转变为真正的长久的税收,变成一种约定与制度。
为供养军政,为了发展势力,苟政必须得从关中士民身上收取财税。为此,
固然会触犯地方豪右的利益,引发不满乃至抗争,但这是发展壮大之必需。
虽然与关西豪右合作,乃是苟政的政治主张之一,但合作的前提是,你得有助于苟氏在关中的统治,你得和苟政之间有利益上的往来交换。
帮助苟政创建起一个税收制度,就是具体的合作项目之一。为此,在关中春耕如火如荼展开的同时,苟政与长安僚属们,已经结合关西田土丶民情的实际情况,制定了一套税收细则,当然只是初稿,
并且,这一回,“苟公”显得开明许多,收起猿牙利爪,给雍秦诸郡的官长及地方势力影响大的士族丶豪强发文,要求他们于三月二十五日前,齐聚长安,
与官府共同议定税制。
此举,也算开一道先河了,得到的反响并不强烈,对很多豪右来说,苟政又要在他们身上吸血了,甚至想把这种吸血变成常态,写进位度条文之中。
这等行举,与强暴的羯赵,有何区别?
区别当然是有的,一味靠强权掠夺剥削,影响太坏,弊端太重,相比之下,
若能给其套上一件温和的外衣,就显得仁义多了,毕竟“商量”着来嘛。
这段时间,已经有一些地方官长豪右,抵达长安了,这其中,已经上了苟氏这条船的杜丶王丶郭丶韦丶段丶张等关西右族,出了不少力,至少有这些大族背书,打消了许多人前来长安的疑虑。
不过,这些地方的豪右之中,总是难免被惯坏的,对苟政之邀,充耳不闻,
甚至直斥为乱命妄想的,也不在少数。
显然,即便此次长安之会能议出个结果,关于税收的博弈与斗争,仍会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