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伞穿过假山，无渊采雪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咚，咚咚。”这是他们之间约定的暗号。尽管两人住的很近，无渊自那次花笺事件，更加小心谨慎避嫌，避免府上传出风言风语，加之二人没有成婚，所以很少来绮罗苑夜访，晚上大都是吩咐卫庄他们前来传话。


    最近忙于沈家的上上下下，他也很少能抽身陪着余皎皎。


    “无渊，你怎么来了。”余皎皎披着外衣，让无渊进屋暖和。


    “三叔那边，恐怕会有动作，我担心你的安危，过来看看。”无渊在门口抖落肩头的落雪，跺了跺脚方才进屋。


    “你是说，他会狗急跳墙，直接在府里动手？”余皎皎叹息。


    沈家兄弟阋墙，骨肉相残，竟到了这般明目张胆的地步？


    无渊只想着沈府护院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除却上次的事，护卫的亲眷都保护起来，就算有刺客，余皎皎住的院子近，暗卫们随时盯着，也大可放心。


    余皎皎递来一杯茶，无渊接过，细细抿了一口。


    “我原本以为你最爱的是碧螺春，没想到是九毫银针。”


    “这茶不是你派小厮送来的？”余皎皎有些纳闷。


    无渊身躯一震，原本在火盆上烤火的手，停下轻颤，银丝碳无烟，淡淡的木炭混杂燃着一股香味。


    无渊一向只让卫庄送东西，而且从未送过九毫银针。


    “皎皎，你房里何时点了香？”无渊觉得香味有些异样。


    泽兰香气应该是清新淡雅的花香，房间内的香另外具有一种独特的浓郁香气，仿佛在掩盖什么。


    天冷房间不常开窗通风，他咋一进来闻起来更为明显。


    无渊一震，香料应该是被人动了手脚。


    心中懊悔不已，是自己疏忽了。


    “约摸是过年前，屋里就燃香了，算起来足足有小半月，婢女送来的说是府上都有这香，我觉得还挺好闻的，睡的特别香，应该是安神助眠的香料吧。”


    千防万防，防住了饮食和刺客，没想到三叔竟然一早就在进府的时候就对余皎皎屋内的熏香下毒。


    无渊赶紧推开窗，清冷的风裹挟着雪花飞进屋内，冷的余皎皎打了一个寒颤。


    “怎么了，是屋内太热？我最近有些畏冷，手脚冰凉，让她们多帮我烧了一些炭取暖，这样屋内赏雪景，也挺不错。”余皎皎将厚锦被裹在身上，只留个脑袋出来透气。


    可能是冬天太冷，万物习惯冬眠，她最近总是昏昏沉沉。


    “皎皎，你搬到琉璃轩，暂时与我同住可好？”无渊握住余皎皎冰凉的手，放在掌心摩挲，深如潭水的眸色染上一层雾，“我让卫庄收拾隔壁的厢房，我住隔壁，你可以放心。”


    “嗯？”余皎皎困极，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怎么忽然间这么突然，我一个人在这里住挺方便的。”


    “皎皎，我想守着你。要么我搬过来可以吗？”无渊坐在床边，轻拢着余皎皎的发丝。


    “嗯。反正这是你家，你说了算。”


    “皎皎，我们成婚吧。”


    “嗯。”


    余皎皎渐渐昏沉，根本听不进去无渊说着什么，只觉上眼皮跟下眼皮打架，眼皮似有千斤重，终于抵抗不住困意，蜷缩在被子中沉沉睡去。


    被子末端伸出一条尾巴，余皎皎化形鲛人。


    “皎皎！”


    无渊心急如焚，又惊又怒，鲛人只有在极度虚弱或者自主掌控下才会化形露出鱼尾，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专门对付妖族的化形散。


    三叔竟然下化形散，也就是说他早就知道余皎皎的身份，用这种方式下手，这是在逼他。


    余皎皎不是睡着，是中了香气中隐藏的化形散，日积月累将灵力散去大半。


    无渊急忙将余皎皎裹在锦被之中，打横抱起，穿过假山，回到琉璃轩。


    沈府管事铭山，诧异地看着一向稳重的无渊，径直抱着余姑娘进屋。


    “公子，这是红鸾星动。”来谈事情的账房明诚，看到这一幕，也惊得嘴巴里足以塞下一颗鸡蛋，“春天来了。”


    “你们知道什么，别胡说八道。”素来不正经的卫庄，反而一脸严肃推开二人。


    余皎皎脸红的发烫，鱼鳞泛上脖子，鱼尾在被窝中扑腾。


    “余……鱼！？”


    进屋看见无渊榻上的这一幕，管事铭山差点晕厥过去，账房明诚还算冷静，猛地掐住铭山的人中，“你别添乱，余姑娘肯定出事了。”


    铭山好半天才缓过气。


    余皎皎像浑身被烫着，不停的扭动翻滚，无渊根本压制不住她。


    明诚和铭山想去叫郎中，被卫庄一把拦下，“余姑娘这样，没法叫郎中，拿些水泡一下，她是鱼的话，可能会舒服些。”


    琉璃轩内都是无渊的心腹，之前三叔的探子和暗桩都逐一拔去。内院只有明诚、铭山进进出出，卫仪和卫庄日夜倒班看守。


    几个大男人，手忙脚乱为大浴桶盛满水，红着脸赶紧出去恭候着。


    无渊将信将疑，一手搂上半身，一手费力抱着她巨大的鱼尾，将余皎皎放入浴桶。


    “嗯，好舒服。”在浴桶中被水环抱，久违的湿润，余皎皎贪恋地叹息。


    “皎皎，你好些了吗？”无渊将价值千金的冰心玉髓和天山雪莲毫不心疼的倒进浴桶。


    这两样药材，有百利而无一害，可借助药浴，洗涤毒素，拥有强大的解毒能力，对平凡人来讲，甚至能延年益寿。


    这些，原本是无渊为自己准备，彼时他还不知道自己饕餮龙子的身份，只希望能以凡人之躯多陪伴余皎皎。


    余皎皎完全没有知觉，腹内的元丹，震出银光，不断闪烁，头顶冒汗，不断升腾出蒸汽。


    “噗……”余皎皎一口血喷出，将浴桶染红，“好热。”


    余皎皎畏冷，此刻她却感觉五脏六腑如火焚烧，她像架在火上烤，挣脱不得。


    幻境中，回望乡的那一场大火，她孤零零站在火海中，眼睁睁看着火海吞噬一切，谁都救不了。


    一滴泪滑下，落在无渊的手背，凝成红色的鲛珠。


    无渊眸中寒意更甚，压抑住心中痛楚，双手捧住余皎皎的脸颊，“将外面的冰，凿成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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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进来。”


    无渊拎着冰，将浴桶倒满，看着余皎皎泛白的嘴唇，痛心不已，他宁愿此刻受折磨的是他，他多想能代替她。


    无渊让绾绾贴身照顾余皎皎。


    披上灰裘大氅，去找三叔。


    三叔的院子，雍翠阁的暖阁中，沈昭品茗悠然自得的恭候无渊来访。


    “三叔，求您放过皎皎。”无渊撩开袍子，跪在三叔面前。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像你爹，懂得变通。”三叔沈昭吹散茶杯中的茶叶，“放弃沈家下一任家主的身份，沈家所有家产，净身出户，不然，我让这小小鲛人今夜就走火入魔，魂飞魄散。”


    “沈家不可能听由你掌控，没有几位叔伯支持，你拿不到沈家家主令。”


    “如果我将余皎皎妖孽的身份，公之于众，届时谁还敢来沈家做生意，你要娶一个鲛人，再诞下一个妖物，更加事理难容，沈家谁还敢支持你？”


    “沈家的事，与皎皎无关。”


    “要不是你把我的暗桩系数拔去，琉璃轩里外防的像铁桶一般，我怎么会找上她。”沈昭玩味地盯着无渊。


    “所以，你对皎皎出手，逼我来找你。”


    “尝过水煮鱼的滋味，不知道鲛人肉，什么味道。”沈昭冷冷地将茶杯放下，漫不经心准备将化形散的解药扔进火盆。


    “你！”无渊青筋暴起，“好，我答应你。”


    “口说无凭，吃下这颗断魂丹，七日之内滚出沈家。”


    无渊毫不犹豫地吞下断魂丹。


    终于拿到化形散的解药，无渊奔回琉璃轩，余皎皎服下解药，总算不再浑身发烫。


    绾绾照顾了一个晚上，卫仪陪她回去先休息。


    无渊虚惊一场脱力的趴在浴桶旁，虚弱的笑着，万幸三叔没有骗他，幸好化形散的解药是真的。


    余皎皎的鱼尾变回双腿，睁开双眼。


    看到的一幕就是，自己泡在浴桶之中，无渊手垂在浴桶水中。


    “无渊！”余皎皎轻轻推无渊的手臂。


    无渊缓缓倒下，躺在浴桶旁边，嘴唇发乌，额间冒汗，紧皱眉头疼的昏死过去。


    余皎皎二话不说拿小刀划破口子，将鲛人血喂给无渊。


    无奈无渊牙关紧闭，余皎皎只得将鲛人血用嘴喂给他。


    “公子从雍翠阁回来，就不对劲，怕是中毒了。”


    铭山即刻派人去请大夫。


    大夫捻着胡须，“断魂丹，会让人沉浸在最痛苦的记忆里，被心魔缠绕，七日之内没有服下解药，神仙也救不了，恕老夫无能，只能开些暂缓毒性压制的药。”


    “先生请随我来。”管事铭山带着大夫写药方。


    余皎皎肝肠寸断地抱着昏迷的无渊，一滴眼泪都没有，悲伤到极点，反而人变得格外冷静。


    “我去找我二位师傅，他们一定有办法，你们等我回来。”


    余皎皎拿出八卦镜，驱动体内仅存不多的几许灵力，遍寻九州四海大小仙山洞府，指尖输送的灵力不足，余皎皎的指尖逐渐颤抖，另一手从心脉，逼出更多灵力注入八卦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