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卿没见过老霍将军，自然无法将白泱泱与他联系起来。


    可白村一些人是见过霍将军的。


    “还真别说，央央这鼻子倒是跟霍将军挺像的。”


    老村长几乎整个身子都趴在裴文卿身上，“你去白村，找那些老家伙，他们都见过老霍将军，还有盛京上了年岁的老人，他们都见过老霍将军，你叫他们认一认，认一认！”


    “好好好，都听您老人家的。”裴文卿扶着老村长，尽可能地安抚老人家。


    他情绪如此激动，又到了这个岁数，只怕一个不好……


    白泱泱也想到了这层，赶紧吩咐人先把老村长扶出去，其他事等一会儿再说。


    裴文卿空了下来，有时间审问杨三娘。


    这段时间大小杂事全都包揽，审讯的功夫也学了三分。


    杨三娘本就是欺软怕硬的性子，之前这么无法无天，全都是因为没给她上刑。


    几道刑罚下去，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全都抖落出来。


    当年杨三娘嫁进来肚子一直没动静，饶是她再怎么泼辣，没有孩子是所有妇人的硬伤。


    那天她和霍三准备去拜山神求子，至于为什么不找个正经庙拜一拜，当然是去庙里要香油钱。


    拜山神就挺好，心意到了，让山神大人赐个孩子。


    杨三娘正念叨呢，突然听见雪地里有动静，上前一看，竟是个孩子。


    “我就说心意到了山神会显灵吧？这不立马就送来了个孩子，多余去庙里捐钱了。”杨三娘抱着孩子洋洋得意。


    霍三掀开襁褓看了一眼，是个女儿，有点嫌弃，不过想着有老话说抱个孩子能引孩子进肚子，干脆先养着，大不了后面再卖出去换钱。


    夫妻俩抱着孩子回家，正巧被西北军的探子发现了。


    没过多久有人送来了米面菜肉，说是看他这一家人心善，大雪天救了一个孩子，家中有余粮愿意结个善缘。


    一开始霍三只当有钱人家的脑子有毛病，白给他们捡了个大便宜。


    后来霍将军时不时地过来帮忙开垦插秧，旁人不知道，可霍三一贯是个心眼多的，只怕是雪地里捡来的这个孩子和西北军有什么关联。


    不过这事也没必要探究，他们养着孩子，就是多一双筷子，霍将军每次来都有人偷偷给他们送粮食，怎么算都是赚了。


    杨三娘一开始虽然偏心，但对那个孩子还算客气，等前线战事吃紧，霍将军许久不来，人性的恶就显露出来了。


    虽然还是有人隔三岔五过来送粮食，可杨三娘的心就是不平。


    要不是她心善把孩子抱回来，这小丫头片子早冻死了，西北军送粮食是应该的。


    可是怎么就只送粮食呢？好歹给他们换个敞亮点的院子啊。再不济给点金银，那些当官的手里随便漏点儿就够老百姓吃喝一辈子了。


    杨三娘不高兴，就使劲磋磨这个孩子，时间久了养成习惯，后来再不见霍将军过来，完全大了胆子。


    以至于原身逃婚，她发了狠直接把人封进棺材里。


    裴文卿记录的手险些握不住笔，世间怎会有如此恶毒之人？


    其他旁观了全程的人亦是胆战心惊，这杨三娘未免太狠了些，虽然她无意间救了霍将军的女儿，可霍将军也派人给他们家送粮食，相当于给了报酬托她帮忙养孩子。


    可吃着人家送来的粮食，却虐待人家的女儿，仅仅是因为霍将军没给金银没给院子。


    先不说霍将军为官清廉，便是乡下养大一个孩子也用不了多少粮食。


    人性的恶与贪果然是不能低估。


    白泱泱倒是很淡定，只是体内的那一抹残魂不平静。


    灵魂深处发出一声长啸，有什么东西消散了，白泱泱觉得身上一轻。


    原身虽死，可留有残念在体内。毕竟任谁也无法接受被亲生母亲活埋。


    如今真相大白，原来所谓的亲生母亲不过是一乡野村妇。她竟是霍将军的女儿，这股执念也就消散了。


    白泱泱右手握着左手，心里默念一声。


    你且安心去吧，我必不会堕了霍家清名。


    裴文卿记录好证词，让杨三娘画押，转头看向白泱泱。


    “我这便把您是霍将军之后的消息传出去。”


    其实都不用裴文卿刻意安排，这些出狱的村民自动把消息带了出去。


    原本对白泱泱一女子掌权有意见的人现在都熄了火，霍将军的口碑不管在哪一朝都是顶好的。


    因先前实验田被毁，线索指向辽州和朔州，两位州牧都派来使者过来。


    使者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给各自上司飞鸽传书。


    白泱泱没空理会这些暗流涌动，因为白村传来消息，老村长不太行了。


    白泱泱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到的时候老人家已经闭了眼。


    村里其他几个老人看到白泱泱，边抹着泪边说道，“是有老霍将军的神韵啊，之前几次瞧见了怎么就没发现呢？”


    “孩子，老菜头说叫你别怨他，一个村子生活这么长时间，杨三娘日日磋磨你，他没帮着拦着，实在是他这个村长也没多大权力。”


    白泱泱平静的内心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哑着声音，“我怎么会怪他老人家呢？要不是他，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心口跟堵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压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


    白泱泱强撑着，帮着众人一起料理老人家的丧事。


    白老头也得到了消息，一时间不知道哀叹老村长的离世，还是庆幸霍将军还有后人，而且屋里还有个不省心的。


    “珠珠，你村长爷爷昨儿夜里没了，我今天去帮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中午咱们就在那儿吃饭。”


    庄户人去世，村里人都会过来搭把手，哪怕什么都不做，贡献一丝人气，讲究的就是一个热闹，让老人家走得不孤单。


    白老头喊了好几声都没人答应，直接推门进去。


    “这孩子……”嘴里的嘟囔卡在喉咙里，白老头看着房梁上挂着的身影，失魂落魄地跑出院子。


    “来人呐！快来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