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蛮夷，就数北边的胡人和汉人的关系最为亲近。


    据说他们的先祖非常推崇汉人的文化，只可惜所有的东西都只学了个表面功夫。


    礼义仁智信这些东西，只有在西北军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的时候才讲。


    曾经也不是没提出来过用草原的牛羊和汉人换粮食，但都被当权者拒绝了。


    这边云霄在对照户籍清点人数，那边虎贲将军在带人查验粮食。


    一时间双方气氛莫名和谐。


    等所有东西都确认无误，虎贲将军还怪有礼貌地行了一个胡人的谢礼。


    “以后常来常往。”


    云霄：“……”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不然说话怎么这么气人？


    毕竟以虎贲这个大块头来说，怎么也不能让人往聪明方面想，应该不知道阴阳怪气这回事。


    被驱赶至此的青州百姓全都是一副茫然之态，此刻见胡人拉着粮食回去，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瞟向他们，压抑了几个月的情绪终于发泄出来。


    “啊……”


    他们想说点什么，可作为两脚羊被圈养了这么长时间，一下子忘了怎么开口说话。


    裴文卿看着乌泱泱一大群面黄肌瘦的人，心里忍不住抽搐。


    今日他人之祸，未必来日不会降临己身。


    就目前天下局势而言，谁也说不准会不会再来一次盛京事变。


    “大家放心，你们已经安全了，是青州一些躲上山里的老百姓，拿他们祖上积累下来的余粮，把你们从胡人那儿换了回来。”


    公是公，私是私。对胡人当然是朝廷出粮赎人，可这些老百姓必须知道他们真正的恩人是谁。


    这一点裴文卿分得清楚，没必要为远在盛京那位做脸。


    百姓们看着站在官员旁边的云霄一行人，他们身上穿着粗布麻衣，想来就是躲到山上的老百姓。


    于是将近二十万人争先恐后地朝云霄等人跪了下来。


    此时他们也找回了自己的语言。


    “谢谢你们！”


    “你们是大好人啊！”


    “以后我们帮你们种粮食！”


    ……


    百姓们全都是真情实感，在他们被胡人抓住的时候，一直盼望着朝廷能出兵把胡人打跑，可是等啊等，等了几个月，身边认识的人陆续被当作食物吃了。


    胡人自己的粮食也不够吃，更不会给他们吃的，就逼着他们吃同伴的肉。


    他们抵死不从，就只能饿着肚子，还好青州十万大山，山林葱郁，路边随处可见的树叶，让他们硬扛着活到获救这一日。


    没想到最后救他们的居然是同为普通人的老百姓，还是拿最珍贵的粮食来换他们。


    刚刚被胡人拉走的那一车车粮食，可以估算出他们每一个人有多值钱。


    霍将军怎么就战死了呢？西北军怎么就打没了呢？


    看到百姓们这个样子，云霄心里也不好受，西北军一向与青州百姓亲如一家，可当时情况危急，他们这些亲卫就算留下也不能逆转战局。


    更何况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只能先走一步，不是没在逃跑的路上提醒过附近百姓，让他们相互传达，谁知道那杜淳居然从中作梗，以及朝廷居然如此无能，居然不能将兵力填补上去。


    “起来吧，都起来吧。”云霄带着西北军去扶离他们最近的百姓。


    前面的人起身，后面的人也跟着陆续起来。


    “裴侍郎，这二十万百姓何去何从，还请您去信盛京讨个旨意。”云霄一脸凝重。


    “青州没有攻下的郡县，看看能放多少人进去，别的地方，不一定比这里安全。”裴文卿也惆怅地望着天空。


    东州在和东夷交战，南边的南蛮也时不时过境来抢东西，更别说整个大圣朝各地都不怎么太平，让这二十万人跋山涉水过去，能活到目的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青州原本在霍将军的庇护下算是一方净土，可谁知道人没了不说，西北军也打没了。


    云霄扭头看向旁边的裴文卿，“朔州的驻军呢？”


    “呵呵。”裴文卿脸色难看，“你以为我为什么把队伍驻扎在青州和朔州的交界处？”


    云霄懂了，必然是朔州的驻军统帅不愿意惹麻烦上身，毕竟胡人现在攻打的是青州，关他朔州什么事？朝廷和谈成功，他什么事没有，和谈失败，议和队伍驻扎在青州边境，也打不到他头上。


    “你还不知道吧，山霞郡的郡守也跑了。”说到这个裴文卿就来气，“带着家眷一溜烟儿地打马从我跟前过，还假模假样地让我保重。”


    这次和谈大部分人是不抱希望的，不是说胡人有多么凶残，而是龙椅上的那位太过一毛不拔。


    割地赔款，好，割哪里的地？赔谁家的款？反正不是从他身上出血。


    强行搜刮民脂民膏，官逼民反是迟早的事。


    一些有志气有能力的人，早就抢占山头另起炉灶了。


    云霄也没想到局势变得如此一言难尽，“还请裴侍郎帮忙照看这些民众，我再想想法子。”


    他现在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办法，还是得上山问问白泱泱的意见。


    裴文卿没好气地抖着胡子，“提前说好啊，我们队伍里的粮食也不够吃了。”


    二十万人的口粮是不小的数目，云霄刚带着人回到下山的出口处，白泱泱已经在等着他了，以及平铺在山路上的粮食。


    云霄一边让人把粮食给裴文卿送去，一边快速向白泱泱汇报如今的情况。


    “如此说来，云霞郡现在岂不是无人做主？”白泱泱眸中染上兴奋之色。


    “姑娘不可！”云霄神色坚定地摇了摇头，“只是郡守跑了，云霞郡下辖的几个县，县令还在恪守本职。”


    白泱泱有些意外地挑眉，“既然县令还在，他们为什么不管这二十万百姓？”


    “不是不管，是没能力管。云霞郡放不下这二十万人。”云霄无力地扶着额头，“姑娘应该也看到了，去年青州只下了一场雪，今年要是不出意外，又将是大旱光景。”


    白泱泱摆正了神色，这确实是个问题，“你有没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