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信上写的具体数字，和自己估算的差不多，云霄朝裴文卿点了点头。


    “辛苦裴侍郎再多耽搁几日，我这便去想办法筹措粮食。”


    望着云霄远去的背影，裴文卿陷入了深思。


    要是说躲在山上的那些村民可以凑出青州丰收之年的粮食，这一点他是相信的。


    可现在青州还有大约二十万人在胡人手里，一个人两百石粮食，加起来就是四千万石。


    虽然这价格放在平时买卖奴隶没什么毛病，一个成年男性一辈子大概可以为主人家创造一千五百石粮食的财富。


    但在胡人那里，汉人是储备粮，便卖不上这个价。


    云霄是不懂得讲价，还是他们手里当真有如此多的粮食？


    那么粮食是从哪儿来的呢？


    裴文卿不禁想到双季稻，当初农事院是培育出来了，可还没来得及发放到各地验证产量，盛京事变，无数成果毁于一旦。


    难不成大昭国的皇帝偷偷送了点给西北军？嗯，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那看样子接下来要和云霄搞好关系，要是能拿到双季稻的种子，加上这次的功劳，指定能升到尚书之位。


    云霄回到山上的时候正好是除夕。


    之前猎到的那头野猪终于迎来了生命的尽头。


    在众人的欢呼声当中，野猪的嘶吼声戛然而止。


    裴止戈今天被分到了做饭队伍里，亲自掌勺，其他妇人打下手，大家伙一起热热闹闹吃顿年夜饭。


    看见云霄回来，男人素来没有表情的脸上见了一点笑意，“帮忙砍木头做碗筷。”


    之前都是轮流吃饭，几副碗筷将就着用也就算了。


    可年夜饭断没有谁先吃谁后吃的道理。


    西北军其他人已经在帮忙了。


    云霄记挂着粮食的事情，但见白泱泱和珠珠排排坐，百无聊赖地望着天空，便知道这件事不太着急。


    白泱泱也确实不急，已经谈妥了，只要胡人大单于不是突然脑子抽风，就不会去迫害还活着的汉人百姓。


    一个人200石粮食，这可比吃人能吃的时间长多了。


    而且不管男女老幼，全都是200石粮食。


    白泱泱不计较不是因为她是傻子，而是这些东西对她来说真的不值一提。


    但胡人需要粮食啊，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哪怕不确定真假也得先观摩上一段时日。


    所以白泱泱压根不担心胡人会反悔。


    再说了，这么多粮食，总得通融些时日准备一下吧？


    那有什么可急的。


    过年诶，一年才一次，正正好赶上了，咱也一块热闹热闹。


    想原来过年的时候多热闹啊，一群小萝卜头拿着新买的鞭炮在外面炫耀，互相比个高低。


    后来丧尸爆发，节日，不存在的，能活着就是幸事。


    这顿年夜饭到底是赶在天黑之前做好了。


    靠近瀑布的地方烧了一个大火堆，所有人围着火堆落座。


    人挤着人，倒也暖洋洋的。


    流水声声，像极了一支欢乐的调子。


    主要的菜是野猪肉，伴着地里收获的菜，还有那些干粮，倒也是一顿不错的饭食。


    其实这个时候已经无所谓吃得好不好，最重要的是过年的氛围。


    汉人讲究一个年节时的团圆，在外的人不管多远都要回家过年。


    如今他们的家园早已葬送在胡人的铁骑之下，亲人也大多离散。


    这一碗小小的猪肉拌菜，大家伙儿围在一起吃饭，能让他们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峡谷里的风并不大，因而虽然每个人的衣着都有些许单薄，只要火烧得旺，众人围坐在一起也不觉得冷。


    李青拿着一根竹签戳肉吃，在山里待了几个月，他快变成野人了，听神医说过了年等天气回暖，大家伙再一起下山去盛京谋出路。


    此刻他们并不知道朝廷与胡人议和，更不知道议和居然顺利地成功了，只等把青州那些百姓救下来，就可以和官府的人结伴去盛京。


    李青三两口吃完饭，砸吧砸吧嘴回味儿，说实话大山兄弟的厨艺确实好，但他们李家村的人已经被神医开小灶了很长时间，两相比较下来就显得没滋没味儿。


    不过这年夜饭也就是吃个氛围罢了，图一个热闹和乐呵。


    “神医，咱们大概什么时候下山？我们也好提前准备准备，看看菜还要不要再种一茬儿下去？”


    还真别说，神医给的那些种子长得快产量多，吃起来甜沁沁的，就光用水煮都好吃。


    李青关注的完全是要不要种菜，免得什么时候下山，这些菜还没有完全长出来，那可就太浪费了。


    但其他人想的不一样。


    比如说镜台乡的妇人们，尤其是桂花嫂子，早就想下山了，她的小孙子才这么大点儿，可不能一辈子都蹉跎在深山老林里，总得找个安定的地方置办家业，不然以后怎么娶媳妇儿？


    再比如说朱四他们三个村子的人，那是被胡人吓破了胆，这几个月躲在山里，虽然日子苦了一点，但没有苛捐杂税，也没有官府仗势欺人，还能填饱肚子，苦就苦了一点儿，谁不是从苦日子过来的？


    白泱泱拿筷子拨弄着碗里的肉，翻来又覆去，刚刚尝了一口，味道倒也还过得去，可跟空间里的那些美食没办法比，没必要委屈了自己的胃，但又不能直接撂了筷子，只能装装样子。


    听闻李青的话，白泱泱终于是找到由头把碗放下，朝他那边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着。


    “再过几日，我们已经和朝廷搭上信儿了，等把青州剩下的百姓救出来，就跟着他们一起去盛京。”


    白泱泱把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一个字都没透露出来。


    但架不住众人会自己想，什么时候和朝廷搭上信儿了？西北军前阵子好几天不见人是不是就干这个去了？霍将军果然爱兵如子，他手下的兵也爱民如子，西北军都打散了，还想着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


    有一些人则是在想，当初他们那些没有逃出来的亲戚朋友，现如今是否还活着？到时候去盛京的路上能不能看到他们？


    对此，白泱泱但笑不语，任凭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