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放学，江炽把程庭野给打了一顿。


    刚好冷夏想去找程庭野对峙，结果扑了个空。


    林淼拉了下她的胳膊，“算了，要不今晚咱们回去吧，我明天去警告他，他保证不敢再欺负你。”


    “好。”


    学生们陆续都走的差不多了，林淼和冷夏才往校门口走。


    两人沉默并行，林淼的注意力一直落在冷夏身上。


    “冷夏，你平常怎么回去啊？”


    “坐公交吗，还是坐出租？”


    “走回去。”


    “哦。”


    话音刚落，林淼自然而然的挽住了她的胳膊。


    冷夏下意识的想抽走，但又忍住了。


    不就挽个胳膊，也没什么。


    林淼心中窃喜。


    冷夏的胳膊粗细适中，冰冰凉凉的，而且全是肌肉，拉着好舒服。


    林淼忍不住唇角上扬。


    然而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她看到了江炽。


    唇角还挂着淤血的，可怜巴巴的江炽。


    “……”林淼的笑容缓缓消失。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江炽竟然这样的有心机。


    她以前真是瞎了眼，怎么会觉得江炽和冷夏相似？


    “冷夏。”江炽拦住她。


    “你到底怎么了？”


    冷夏平静的看着他，“你打架了？”


    “嗯。”


    “你有什么生死攸关的事儿，要去打架？”


    江炽噎住：“……”


    确实不是生死攸关，但是迫在眉睫。


    他必须得把程庭野给打服了。


    这也是他一贯的行事方式。


    见他说不出来，冷夏刚刚缓和的心情，一点点的又沉了下去。


    “随便你了。”


    又是随便。


    江炽现在一听到冷夏的“随便”两个字，心里剧咯噔一下。


    “为什么？”他一把拉住冷夏的胳膊，不解，“为什么又随便我了？”


    “那是你的未来，”冷夏冷冷开口，“不是我的。”


    “我要回家了。”


    冷夏抽出手，转身走了。


    林淼现在突然又觉得，江炽有点可怜了。


    好可怜，像条狗。


    林淼转过脸，高高兴兴的贴着冷夏，“夏夏。”


    “嗯？”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呀？”


    “我不喜欢男孩子。”


    “怎么会啊？”


    “那你喜欢女孩子嘛？”


    “不喜欢……”


    “啊？”


    两人的交谈声渐行渐远。


    江炽头一次如此厌憎自己所拥有的，力量，容貌，天赋。


    也是第一次如此羡慕女孩的身份。


    林淼接近冷夏，是如此的顺理成章，理所应当。


    而自己，则千辛万苦。


    还是算了吧，江炽再一次不可遏制的，悲观的想。


    其实男孩女孩都一样，对于冷夏来说，都是外人。


    她是不会允许自己进入她的内心的，同样，林淼也不行。


    任何一个男人，女人，都不行。


    其实也很没必要。


    自己的生活又不只剩下冷夏。


    在遇到她之前，江炽每天都有很多事做，赚钱，养家，照顾妹妹，混日子。


    至于冷夏，要不然还是放弃坚持吧。


    江炽失魂落魄的挂住书包，刻意按照原来的路线回家，以免和冷夏遇上。


    从今以后，也许就真的两不相干了。


    江炽回到家，迎接他的是两声乖巧的“哥哥。”


    “哥哥，冷夏姐姐怎么还不回来？她都两天没回家了。”


    江婷向外张望了一眼,可以说是望眼欲穿。


    “她不会回来了。”


    江炽冷不丁开口。


    两姐妹异口同声：“为什么？”


    “因为冷夏姐姐要成为很厉害的人啊。”江炽拍了拍两小孩的后脑勺，“所以冷夏姐姐很忙，除非你们也和她一样，学习成绩好，未来成为很厉害的人。”


    “以后，就会再见到你们的冷夏姐姐的。”


    江炽仍是笑着，声音低沉温柔，微垂的眼里带着落寞。


    只可惜，他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那我也要努力学习，以后成为和冷夏姐姐一样厉害的人。”


    江婷二话不说，进房写作业。


    “那我也要！”江晓屁颠颠的跟着姐姐去了，“江婷你等等我！不许比我先写！”


    “我先写个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字儿都认不全的小学生。”


    “你才是小学生，你全家小学生……”


    两小孩嘀嘀咕咕拌嘴的声音越来越小。


    江炽坐在门口，无意识的从门口往巷子口望。


    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单纯的发呆。


    她会来吗？


    江炽等到了半夜，最后，冷夏也没有来取回她的洗漱用品。


    四周静的落寞。


    江炽揉了揉屈到发麻的膝盖，扶着玻璃门起身。


    关门。


    *


    冷夏把今天给自己布置的学习任务完成之后，死活都睡不着。


    她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干完。


    于是，她翻来覆去的想了一个小时。


    终于想明白自己一直觉得没做的事情是什么了。


    是去江炽家拿洗漱用品。


    这一念头刚冒出来，冷夏就忽然产生了一种饶恕自己的感觉。


    所以要去吗？


    要去拿吗？


    她很纠结，也很矛盾。


    似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那样条顺直溜的人。


    冷秋妍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那个女人自从发现自己怀孕，是曾经想过打胎的。


    但也许是冷夏命太硬，又或许是冷秋妍太恨她了。


    于是，冷秋妍自私自利的把她生到了这个世界。


    每每想到这里，冷夏都有种奇妙的惊险感。


    看吧，差一丁点，她就不用过这样地狱般的十几年了。


    冷秋妍在不高兴的时候会打她，骂她，歇斯底里怒吼着让她去滚，去死。


    这个时候，冷夏就会跑到厕所角落里躲起来，假装自己从来都不存在。


    其实妈妈心情好的时候，是会抱着她，哄她睡觉的。


    妈妈的怀抱是那样的柔软，那样的甜蜜温和。


    等这一次过去就好啦，冷夏想。


    冷夏十年如一日的期盼妈妈的怀抱，期盼着日子能好起来。


    然后期盼到了赵邦国。


    那一刻，她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于是她不在期望，她把自己变成了屋檐的瓦，坚硬的钢筋水泥。


    把自己当成一个死物，一个机器。


    而现在，她又燃起了新的希望。


    冷夏自觉自己和母亲是有些相似的。


    这些曾经令她作呕的劣质基因，现在如数继承到了她的身上。


    她像当年冷秋妍折磨自己一样，也折磨着江炽。


    其实她不想这样的。


    冷夏闭了闭眼。


    算了，去一趟吧。


    今天晚自习临走前她所说的话，实在是太重了。


    也许她应该去一趟，然后道个歉。


    跟他说，对不起，但以后不要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