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斯莱德仿佛一个被唤醒的蜂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在哈伦的统筹与塞西莉那些新奇点子的共同推动下，‘平价集市’的筹备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


    哈伦展现了他作为商会领袖的老辣手腕。他将塞西莉那些抽奖、满减等妙计，细化成了商人们能立刻理解的章程。


    在他的游说下，布商拿出了积压的零碎布头，粮商提供了陈年的豆类，就连陶器店也贡献了一批略有瑕疵的碗碟，这些都成了‘搭赠’和‘换购’的绝佳赠品。


    “正好我们也需要回笼一下资金。”哈伦高深莫测的劝说，“相信我，你们一定会感激自己今天的决定的。”


    与此同时，关于‘平价集市’各种小道消息像野火般在斯莱德的大街小巷蔓延。


    “听说了吗？过几天集市上商人们要大出血！到时候会有很多东西便宜卖，比我们平时的价格要便宜好几倍！”


    "保真吗？他们不涨价就不错了，怎么会突然便宜？可别又被那些商人骗了。”


    “千真万确！你知道的，我嫂子的哥哥在工坊干活，听说是塞西莉大人亲自喝那些商人的头头谈好想，那些商人不敢耍花招！”


    “塞西莉大人可是个好人。”


    “就是，再奸诈的商人也不敢和塞西莉大人作对。”


    “对，要是商人不听话，就让塞西莉大人用黑发诅咒他们。”


    “听说去得早还有免费礼物领，那个很厉害的、叫什么伦的大商人都气得吐血了！”


    ‘哈伦吐血’这个颇具戏剧性的故事越传越广，塞西莉的黑发也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了自己的作用。


    虽然事实上这位老商人正为即将到来的商机欣喜不已，但他乐得放任这个传言发酵，毕竟‘免费’和‘商人亏本’这样的字眼，对普通百姓有着绝对的吸引力。


    在这样热烈的舆论氛围中，斯莱德人茶余饭后都在谈论着即将到来的平价集市，每个人都在盘算着要带多少铜板，换多少盐，集几个印花。


    三日后，斯莱德的市集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盛况。


    天还没亮，提着篮子的主妇们就在集市前排起长队，免费的东西有谁会不喜欢呢，人人都想试试手气，看能否摸到那块代表好运的彩头。


    真正的大奖当然是少数，但是淳朴的斯莱德人容易满足的很，一捧饱满的豆子、一小块饼干，甚至只是几根缝衣针，都足以让他们露出欣喜的笑容。


    每当有人摸中大奖，比如一块完整的染了色的布料，或是一小袋细盐。负责抽奖的伙计便会举起手中的铜铃奋力摇响，清脆的铃声穿透喧嚣，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玛丽大婶，中头彩喽！”伙计拖长调子高声唱名，“糖块一罐！”


    奢侈的糖块让人群顿时爆发出羡慕的欢呼，那位幸运的妇人满脸通红，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挺直了腰板，小心翼翼地将那份难得的奖品搂在怀里，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伊迪也来到了集市，母亲的病依旧没有起色，尽管哥哥请来了附近最好的医生，但这也只能勉强缓解她的痛苦。


    她依然下不了床，唯一的好处是精神好了许多，已经不再需要人时刻守在床边看护了。


    “我虽然去不了。”母亲今早对她说，“但你应该替我去看看，想必那里会发生不少的趣事，等你回来就可以把那些热闹说给我听。”


    “况且听说那里的东西很便宜的很，这可是个好机会。”母亲轻声叮嘱：“你哥哥总要娶媳妇的，你也需要一份体面的嫁妆，才能找个好人家。所以，我们家现在虽然有了收入，可每一分钱都得精打细算。”


    于是伊迪来了，集市上的东西确实便宜得惊人：她先买了一包碎布头，本来只准备买两个铜板用来打补丁的，但是商贩告诉她买够三个铜板可以送一把干菜，或者同样价值一个铜板的碎布。


    这就很划算了，这些边角料在别人眼里只能用来打补丁，但在只要花些时间，伊迪就嫩好能把它们拼成漂亮的桌布，卖给富裕些的人家，转手就能赚上一笔，虽然费事费力，但比糊小盒子赚钱。


    她又去买了豆渣和黑面包的边角料，不知是谁想出的这个主意，虽然卖相不佳，但同样的价钱能买到三倍的量，对她们这种人家来说相当划算了，而且可以集一个印花。


    当她走到卖光明糕和香肠的摊位前时，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甜腻的糕点香气和油脂的焦香直往鼻子里钻，摊主热情地递来一小截试吃的香肠。


    伊迪已经很久没尝过这种味道了，即便在父亲还在世时，这样的美味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享用。


    她窘迫地摆摆手，今天的预算里并没有香肠这样的奢侈品，买不起的东西，她怎么好意思试吃呢。


    然而勉强抵制住诱惑后，她没走几步又被前方不远处的射箭摊吸引了目光，告示上明确写着：射中十箭，就能赢得一大包香肠，每次尝试只需三个铜板。


    三个铜板对伊迪来说不是小数目，她还要买盐，还准备买一点取暖的木炭，虽然哥哥透露这次盐价会很便宜，质量也好，可以放心大胆的买。


    但具体价格还不清楚，还是尽量多留一些钱比较保险。


    可是那一大包香肠……医生明确说过母亲需要补充营养，哥哥偶尔回家也应该吃一点好的。


    更重要的是，香肠的香气勾起了她心底最温暖的回忆：在那场灾难还没有发生之前，偶尔的假日里，母亲在炉边煎香肠时慈祥的侧脸，小小的她蹲在炉子边馋的流口水，父亲悄悄切一块香肠塞进她嘴里时指尖的温度，还有哥哥看着她被烫到抽气时爽朗的笑声……


    那是伊迪关于‘家’最完整的定义，是她心中最幸福的时光，也是她再也回不去的幸福。


    她攥紧了口袋里有限的铜板，在射箭摊前停下了脚步，内心挣扎不已。


    三个铜板……若是射不中，就只能得到一包木炭，虽然木炭也是好东西，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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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铜板只能换一小包木炭可说不上划算，按照今天的价格，本来应该可以买到更多的。


    就在她犹豫时，不断有人上前尝试，总有人被那么一大包香肠诱惑的，也有想在同伴面前炫耀，展示一下自己的气概的，不过想要成功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哎呀，这人力气不行。


    偏了偏了！伊迪在旁边暗自着急，为什么不先瞄准呢？


    这个准头还可以，不过她再次摇摇头，但根本没考虑风向，所以当然也射不中。


    虽然没人能十箭全中，但只要参加了都能得到一包木炭作为安慰奖，因此虽然失望，但大家也不会过分懊恼，反而聚在摊前看得津津有味。


    摊主注意到一直观望的伊迪、还有她脸上变来变去的表情，热情地招呼：“小姑娘，来试试？只要三个铜板！”


    伊迪慌忙摆手。


    “别怕嘛……这样，你这么年轻，我也不占你便宜，给你优惠，要是没射中我多包一些木炭给你！”


    这样听起来就划算很多了，伊迪心想，木炭本来就是她要卖点东西，这在她的预算之内，而且她今天已经买到了很多便宜的东西了，就这一样多花一点不是不可以。


    她一咬牙，接过弓箭。


    说来奇怪，这本该是贵族老爷才会接触的武器，可当伊迪握上弓身的刹那，一种奇妙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搭箭，拉弦，瞄准——


    嗖！


    就像她预想的那样。


    第一箭正中靶心。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沉稳地射出一箭又一箭，虽然有几箭在靶缘摇摇欲坠，但终究没有落下。


    叮叮当当——


    铜铃清脆地响起，伊迪这才回过神来。她竟然真的射中了十箭！


    摊主目瞪口呆地递过那包沉甸甸的香肠，热情的宣扬第一位成功的获奖者诞生，围观的众人爆发出热烈的喝彩。


    伊迪抱着意外的战利品，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记忆中那个围着煎锅雀跃的小女孩。


    伊迪突如其来的成功，像在滚油里溅入一滴清水，瞬间点燃了围观人群的热情。


    “一个小姑娘都能射中，我肯定也行！”


    “让我试试！”


    “我也要！”


    原本还在观望的市民们此刻都跃跃欲试，人们争先恐后地涌向摊位，铜板像雨点般落在摊主手中。


    而此刻的伊迪还呆立在原地，怀里那包沉甸甸的香肠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她像抱着一个易碎的梦，可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如此真实，她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尖锐的痛感终于让她确信，这不是幻觉。


    她们有香肠可以吃了！


    她猛地回过神，慌忙将香肠藏进篮子里，用碎布头仔细盖好。接着像只受惊的小鹿般挤出人群，朝着盐摊的方向快步走去。


    她还得去买盐呢，虽然此刻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胸膛，但该办的正事可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