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汤包的人多了，辣椒油和醋消耗的就快了。


    没一会儿一罐子辣椒油就空了。


    蔡冬妹有点心疼，但她记得林青禾说过不要在这种事上败客人的好感，重要的是把汤包卖出去，便忍住了没说话，还笑呵呵地又抱出了一罐子辣椒油。


    果然，客人们见她如此大方，买汤包时也就更舍得花钱了。


    热闹的场面大概持续了两个时辰，杨记的人就出动了。


    好几家的店主都一身冷汗，他们这才刚吃到麻婆豆腐的红利，今日原本是打算猛猛做的，若蔡记不来提醒，他们这些包子岂不是都砸手里了？


    此时，县衙里。


    凌秉正和县太爷面对而坐，明明是为谈公事，地点却不是二堂，而是县太爷的私邸。


    凌秉正低头喝了口茶，借这个动作来掩住眼里的厌恶之色。


    就在三日前，眼前这位父母官以自己的夫人用了凌云阁的饭食后突然病重为由，把凌云阁的掌柜伙计全部锁拿下狱。


    按说凌云阁出了事，他这个东家才是头号问责人，可县太爷偏偏饶过了他，而且并没有声张。


    个中含义凌秉正明白，作为怀宁县最招风的几棵树之一，凌云阁一早就叫这位爱财的县太爷给盯上了。


    但凌云阁是老字号，一向只专注做吃食，鲜少巴结官场中的权贵，凌秉正本人更是持身极正，对那些个谄媚人的功夫不屑一顾。


    但现在也是没法子了。


    凌云阁的掌柜和伙计都叫官府拿了，连开张都困难，再这么拖下去等凌云阁“吃坏人”的消息一传开，凌云阁的名声就坏了。


    凌秉正不想让父辈蒙羞，只能捏着鼻子吃下这个亏。


    想到这里，他就放下茶盏，笑道：“虽然已经查清是一场误会，但到底是凌云阁的疏忽，所以小人想请大人亲自监督凌云阁。”


    县太爷抬眼看来，“哦，怎么说？”


    凌秉正：“小人想送三成干股给大人。”


    两人就三成干股的事情相谈甚欢，谈成以后凌秉正调整了一下坐姿，像是闲聊一般道：“大人，菜市那边似乎有人冒认您的亲戚。”


    县太爷心生警惕，“怎么？”


    凌秉正笑了一下，“今日小人的车夫告假，小人不得已只好在路边拦了驾骡车，那车夫实在热情，听他说菜市那边有家叫杨记的，自称是您的亲戚，还打着您的名义欺压百姓。小人自然不信，但思来想去，为着大人的名声着想，就是拼着这条命不要，小人也得把这事儿捅到您跟前。”


    县太爷笑容不变，“你做的很对，本官在怀宁县没什么亲戚，不要听信这些人的胡言乱语。”


    凌秉正点头，“听大人这么说，小人便放心了。”


    等人一离开，县太爷便立刻把身边人叫来，“菜市那边怎么回事，我哪来什么亲戚？”


    身边人低声道：“大人，您忘了吗，是跟着您从老家来的，老夫人还亲自写信来叫您照拂。眼下在菜市那边开了家早食铺子，您早前还问起过，后头见他还算老实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县太爷也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见他表情凝重，身边人忙问：“大人，可是那人做了什么？”


    县太爷眉头紧皱，“你赶紧去给我查查，要真在外头败坏我名声了，赶紧把人拿了。”


    一个小小的亲戚，县太爷根本不放在眼里，要是老实就留着，可要是影响到他为官的前途，那可就不能姑息了。


    身边人领命去了。


    第二天杨记就大摇大摆地卖起了麻婆豆腐包子和汤包，有不清楚内情的客人买了，只尝了一口就疑惑道：“不是说这麻婆豆腐包子味道极好吗，怎么这么难吃？”


    “而且不是说只要四五文么，怎么要十文钱一个？”


    这位客人是从别处到怀宁县来做生意的，一到码头就听说了麻婆豆腐这道菜，当时忙着卸货没来得及尝，进城了以后想起来，一打听得知菜市这边有麻婆豆腐包子，便想着过来尝尝。


    没想到这一尝就把他给困惑住了。


    杨记的伙计一听，不高兴了，嚷嚷道：“胡说八道什么呢，这麻婆豆腐包子就是我杨记的吃食，你到附近打听打听去。”


    客人看了一圈，发现身边只有寥寥几个人，和打听到的众多人抢也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便认定是消息出了问题，愤愤道：“看来有人在夸大其词，这麻婆豆腐也不过如此。”


    蔡记靠得近，蔡冬妹和林青禾站在门口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蔡冬妹担忧地看了眼林青禾，生怕他气坏了。


    结果这一看，人家非但不生气，还一副兴致勃勃看热闹的模样。


    蔡冬妹：“……”


    想到林青禾昨日说的找人帮忙，莫非他其实极有把握？


    客人的话显然惹怒了杨记的伙计，他们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根本不知道收敛是什么意思，抬手就把客人手里的包子夺过来，一把丢到路边的臭水沟里，还大声道：“不想吃就别吃，滚远点儿！”


    客人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强横的买卖人，一时都傻住了。


    直到有人来拉他才反应过来，“哪有你这样开门做买卖的，这包子这么难吃，你自个儿咋不尝尝？”


    “什么人在吵嚷？”


    杨记的店主出来了。


    他摇着一把文雅的扇子，挺着大肚一摇一晃的，看起来很是滑稽。


    客人皱眉，“你便是这家铺子的掌柜？”


    店主眼一瞪，“你眼瞎了吗，我瞧着像个掌柜？”


    客人：“……”


    店主不耐烦道：“怎么回事？”


    伙计一脸谄媚地凑过去，“东家，这人是来闹事的，他说咱家的麻婆豆腐包子难吃。”


    店主冷哼一声，“哪里来的乡下人，没吃过好东西吧？”


    他早就馋这口包子了，正好又没用早食，说完便亲自拿了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吃了一大口。


    这一大口居然没吃到里头的馅料，只啃到干硬的面团。


    店主：“……”


    为了不显得尴尬，他只好又啃了几口，然而等馅料一进嘴，他就忍不住皱起了眉。


    怎么这么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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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人大笑，“瞧瞧，你们店主自个儿都吃不下去。”


    周围好些人都笑出了声，怕得罪杨记的店主，又赶紧闭了嘴。


    伙计：“……”


    店主：“……”


    嘴里的麻婆豆腐包子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伙计推了推店主，小声提醒他，“东家？”


    店主立刻把手里残余的那点包子丢了，拍拍手，洋洋得意道：“好吃不好吃的，反正就这个，整个菜市就我杨记一家卖麻婆豆腐包子，想吃就掏钱，不吃就滚蛋。”


    伙计大声附和，“还有汤包，想吃只能来我们杨记，各位可得赶早了，今日只有十笼。”


    蔡冬妹低低啐了一声，“真好意思。”


    一早上杨记什么也没卖出去，她瞧了一会儿热闹就回去了，虽说不能卖麻婆豆腐包子和汤包了，但因为有辣椒酱和辣椒油，客人来吃面的也多了不少，她照样忙得很。


    林青禾无聊，只能逗瓦片，瓦片一脸不可思议地瞪他，“你咋还笑得出来？”


    林青禾好笑道：“不笑，难不成要哭吗？”


    瓦片捏着小拳头，气鼓鼓道：“你应该去揭穿他们，他们抢别人东西，是恶霸。”


    蔡冬妹赶紧出来捂住他的嘴，“我的小祖宗耶，你可小点儿声吧，要是叫杨记的人听见，咱们可全完了。”


    瓦片倔强地扭了下脑袋，让自己的嘴巴脱离他娘的掌控，“哼，等我长大了……”


    蔡冬妹拍他脑袋，“你长大了要如何？”


    瓦片张了张嘴，然后又气鼓鼓地闭上了。


    林青禾笑了一声，正要安抚一下瓦片，就听见外头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仔细一听，好像是对面杨记的客人出了事。


    林青禾脸色一变，起身快步朝外冲去。


    瓦片想也不想，立刻跟了出去。


    两人速度太快，蔡冬妹都没反应过来，“干，干什么去？”


    有客人朝外看了一眼，和她说：“好像是杨记那边出了事。”


    其他客人一听也忍不住了，有些连面也不吃了，赶紧出去看。


    蔡冬妹：“……”


    林青禾冲过去，耳朵迅速捕捉到关键信息：


    “是不是吃坏了，方才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腹痛成这样。”


    “好像还吐了，是杨记的吃食有问题吧，我听说啊，他这儿可没少吃坏人。”


    “我也听说过，人家上门要个说法，还要把人打出去呢。”


    “真是作孽，这人瞧着年纪挺大了，不会闹出人命来吧。”


    一听这话，林青禾再不犹豫，立刻拨开人群挤到了最里面去。


    伙计一见他来，立刻警惕道：“你来做什么，这里有你啥事儿？”


    林青禾根本没时间搭理他，直接去问其他客人，“他怎么了？”


    有人答：“他，他用了汤包，就这样了。”


    桌上一笼汤包还剩一个，林青禾立刻取过来，也顾不上烫，直接撕开闻了一下，一股子酸臭味直冲鼻端。


    他眉头紧皱，“这馅儿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