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日，林青禾又起了个大早，甚至比他刚开始去镇上做买卖那会儿起的还要早。


    他今日只做了一罐子麻婆豆腐，一罐子辣椒酱，还拿装米饭的小木盆装了一盆辣片，打算给客人尝尝辣味。


    虽然是头一回去县里，林青禾却不紧张，熟门熟路地走到镇上，然后找到渡口，找停靠的那些渡船，和船公议价。


    陆春草告诉过他，去县里价钱几文到十几文都有可能，看你带的货物多少。


    林青禾带的东西不多，但怎么说都有个小推车，占地儿，所以他的心理价位是七八文的样子。


    船公给他报价十文，他还到七文，上了船。


    没一会儿空荡的船舱就坐满了，船公吆喝了一声，渡船就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这船上大多都是起早去县里做买卖的小百姓，人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有些甚至眉头紧皱，林青禾本来还想着和大伙儿闲聊一下打听点信息，见状便算了。


    今日水面很是安稳，行了不到一个时辰，怀宁县就到了。


    渡船一停，所有人便肩挑手扛迫不及待地往城门口涌进，毕竟都想占一个有利的摊位。


    城门口有兵丁把守，像林青禾这样做点小买卖的百姓，兵丁是不会在意的，也不收钱，随便检查了一下就让他进去了。


    县里的格局比镇上要规整的多，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南边主商业，是人最多最繁华的区域。


    南大街附近分布着各家商铺、酒楼、钱庄、茶楼、当铺等等，像林青禾这样的小买卖也在那边，不过属于三教九流的场所，和这些大型商铺是分开的。


    东边属文贵之地，县学、科举的考场都在那边，当官的还有城里的富户也爱把住宅安在这个区域。


    西边属军事重地，怀宁县守军的驻地和校场在那里，因为相对安全，所以官仓也设在那里。


    最后是北边，属权威之地，县衙就在那里，寻常百姓一般极少踏足。


    沿着南大街，林青禾很快就找到了菜市。


    各种吆喝声如流水一般钻入耳膜，空气中充斥着各种吃食的香气。


    和镇上的随意不同，这边的小摊是要收费的，林青禾走得慢了些，好位置都给人家占了，他也就没过去凑热闹，推着小推车在菜市上慢悠悠地走着。


    路过一家很大的早食铺子，叫杨记包子，林青禾拐进去，问店主要不要买一些他的辣椒酱，被拒绝。


    对方表情很不耐烦，看向林青禾的眼神里甚至带着厌恶。


    但林青禾没在意，他冲人家笑了一下，客客气气道：“大哥，我叫林青禾，柳河镇来的，我们镇上的八珍楼和金樽坊都用过我的辣椒酱，以后我就在这条街上，你要是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说完就走。


    没成想对方居然叫住了他，“等一下。”


    林青禾转过身。


    对方：“你方才说八珍楼和金樽坊都用过你的酱料？”


    店主似乎不信，但又不想就这么让他走。


    林青禾点头，“是。”


    说着他就把先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其中的那些龃龉和争斗自然略过了，只说他的辣椒酱有多好卖。


    店主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但说出来的话却是：“镇上人没吃过好东西，只怕你那什么酱也不过就是寻常东西，这样吧，你留一些在我这里，我先卖卖看。”


    林青禾看他好像没有掏钱的意思，便随便说了两句客套话走了。


    店主在后面骂了他几句，听不清。


    林青禾一点也不在意，继续找下一家。


    下一家在斜对面，是一家面馆，铺面比刚才的王记小了一半，林青禾本来不抱希望，结果人家居然说要。


    店主是个妇人，看着三十多岁的模样，笑起来有些腼腆。


    “我方才都瞧见了，你让对面杨记的老板骂出来了是不？”


    林青禾有些惊讶。


    店主：“你别误会，我也是无意中瞧见的，不过你也别难受，出来做买卖嘛，难免的。”


    估摸着看林青禾年纪小，店主想安慰他一下。


    林青禾有点感动，要不是他在家里用过早食，都想要一碗面吃了。


    “你这酱叫啥？”


    “辣椒酱，是拿番椒做的。”


    辣椒是番邦来的，只要打听一下就知道，所以他直接说实话。


    见店主面露犹疑，林青禾熟练地解释了一遍，这套说辞他在镇上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


    “那成，你给我来，来一勺吧。”


    这是依旧不太放心啊。


    林青禾笑盈盈道：“阿姐，我这儿还有麻婆豆腐，辣椒少一些，只要五文钱一勺，你要是不放心，不妨来几勺这个吧，拿来拌饭拌面吃都很不错呢。”


    店主立刻道：“好，就给我来两勺。”


    林青禾麻利地给她装了，然后又打开木盆，“阿姐，这是我自个儿做的辣片，你尝尝，不收钱。”


    店主见麻婆豆腐色泽漂亮，闻着又香，有些心动，便点头，“成，多谢你了。”


    虽然知道希望不大，盖上木盆的时候林青禾还是道：“阿姐，这辣片拿来做凉菜很不错的，客人吃面的时候说不定愿意点一份呢，还有这辣椒酱，我在镇上卖了有一阵子了，连大酒楼都买了我的食方呢。”


    店主：“哪家大酒楼啊？”


    林青禾报了八珍楼和金樽坊的名字，店主没听过，摇了摇头。


    林青禾也没多说，和人家告了别就出来了，继续寻找下一家。


    他前脚刚走，蔡记后脚就来了几个客人，店主也顾不上品尝辣片了，赶紧把东西放下去煮面。


    没一会儿她的小儿子进来，没用早食肚子饿的厉害，瞧见摆在桌案上的辣片就直接抓起来塞进嘴里。


    “咳咳咳。”


    店主吓了一跳，忙过来给他拍背，“你这是咋了？”


    小儿子指着辣片咳的说不出话来。


    店主立刻懂了，“你手咋这么快，这是给你吃的吗？”


    方才几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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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也好奇地看了过来，问怎么回事。


    店主怕说多了影响林青禾的买卖，便含糊道：“方才有人给送了点吃食，他给吃呛着了，没啥事儿。”


    等小儿子艰难地缓过来后，店主立刻就端起那个小碟子要倒，结果刚才还呛的死去活来的小子居然不让，“娘，别倒别倒。”


    店主：“为啥？”


    小儿子：“我还要吃。”


    店主震惊，“你都这样了还吃？”


    小儿子这会儿两只眼睛通红，脸上还挂着咳出来的泪呢。


    小儿子一抹脸，“我哪知道这东西是辣的，没防备才呛着的，和这东西没关系。”


    店主：“……”


    小儿子又抓了点塞进嘴里，这次他吃得很慢，吃完就看着他娘，得意道：“瞧，这回好好的吧。”


    店主狐疑地看着他，“真没事儿？”


    小儿子又吃了几口，除了被辣到要喝水外，真的没再被呛到了。


    “娘，这是你新做的吃食吗，还有不？”


    “有这么好吃吗？”


    “真的好吃。”


    母子俩的对话被客人们听见，几人也来了兴趣，“啥好东西，掌柜的，让我们也尝尝啊。”


    店主便端了出来，同时解释道：“不是我做的，是方才一个小哥儿送的，我还买了他两勺麻婆豆腐呢。”


    客人：“麻婆豆腐是啥？”


    店主便转身回去，又把麻婆豆腐端了出来，不过有点少，只有半碗。


    几个客人一人尝了一口辣片，因为小儿子的前车之鉴，他们吃的都很慢，没人被呛着。


    一边吃一边互相看了一眼，除了一个吃不了辣的面露难色，其他人眼睛都亮了。


    “还挺好吃。”


    “嚼着很香，里头应该没少放料。”


    “掌柜的，你说这是送的？那小哥儿还挺大方啊。”


    店主没忍住自己也尝了一口，惊讶道：“还真是，那小哥儿年纪轻轻，没想到有这手艺。”


    客人顿时对麻婆豆腐也产生了兴趣：“这东西怎么卖？”


    店主老老实实道：“五文一勺，我就买了两勺。”


    小儿子在边上吞了口口水，要是这些客人不要，他要马上和娘要过来吃掉。


    结果客人大手一挥，“我要了。”


    小儿子：“……”


    到嘴的豆腐飞了。


    看着客人们吃麻婆豆腐，一边吃还一边频频点头，小儿子咬着嘴唇一脸幽怨。


    他一点都没尝到。


    最糟糕的是刚才剩下的那点辣片也叫他娘送给客人了，他尝了几口正是最馋的时候，一想到那滋味儿口水都要流到地上了。


    他气鼓鼓地看了眼里头正忙活的他娘，噌的站起身，“娘，我出去了。”


    店主顺嘴叮嘱了几句，还没说完小儿子已经跑没影了。


    店主叹了口气，臭小子一天天的到处撒欢，一点也不省心。


    不过她也没心思管，这会儿正是忙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