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漪宁猜到是与师父有关，她点了点头“您说，只要我能做到，定不会推辞。”


    “我想拜托你帮烛越找回他的魂魄，可以吗？我怕他说已经找到的话只是为了安我的心，也怕我魂消之后他成了孤家寡人……如今我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往后他除了你，应是再无眷恋，我也只能拜托你了……“


    本就沧桑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这拳拳爱子之心叫温漪宁说不出一个不字。


    况且烛越还是她师父，知道他魂魄缺失随时会死的情况下，她作为徒弟自然不能冷眼旁观，也做不到置身事外。


    她对龙神郑重地点了点：“龙神放心，师父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一定陪他找回魂魄。”


    “好好，好孩子，谢谢你……”


    龙神石雕的眼睛下有了裂缝，仿佛是他流出的泪水。


    一股温暖的光笼罩在她身上，温漪宁来不及去查探是什么，就听龙神的声音虚弱地说：“这是我给你的礼物，收着吧。”


    说罢也不等她拒绝，就撤掉了结界，看着跪在祂脚下哭得泣不成声的烛越，叹了一口气。


    算了，最后一面，就好好告个别吧。


    “烛越……”


    “我在，祖神，我在……”


    烛越膝行几步，仰头望着祂生了裂缝的眼睛，龙神见状释然低叹一声，“以后，我不在了，多爱自己一点吧，就当是我的那一份儿。”


    祂说出的话叫烛越心如刀割，他难受地闭了闭眼，眼泪如泪线一般落下“祖神……”


    “好了，别哭，你……”祖神的声音愈加轻了“你和漪宁，都要好好儿的，别叫我担心。”


    说完这句话，此间海域突然安静了一息，一息之后，面前巨大的龙神石雕，连带着神殿一起寸寸碎裂，不过是几息的功夫，便成了一堆废墟。


    “不——”烛越看到石雕开始碎裂的时候就猛地扑了过去，可还是晚了，他重重砸在崎岖不平的废墟上，撕心裂肺地喊着“祖神！”


    可再也没有人会回应他了。


    温漪宁对着龙神雕像的方向，恭敬地磕了个头，沉默地站在烛越身后不远处，望着他颤抖的背影。


    她见过烛越的很多面，霸道的、温润的、意气风发的、风流不羁的……却还是第一次见痛哭流涕，脆弱成这样的他。


    嘶哑的哭喊声渐渐小了，烛越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一像跪在废墟之前，祖神记忆里每一幕，都像一片片风刃割开他的心脏，叫他痛楚彻骨。


    这一刻，失去祖神的痛苦，像雪原上呼啸的风，将他彻底淹没，他跪在碎石上仿佛在惩罚自己，就连身体也止不住的发冷颤抖。


    “师父！师父你没事吧？”


    眼看着他身体摇晃就要面朝碎石跌下去，温漪宁面色一变跑过去抱住他。


    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烛越仿佛才回过了神，转头与温漪宁对上视线，跟没有生机的木偶一样缓慢而迟钝的摇了摇头。


    “宁宁，我的祖神，永远离开我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温漪宁的心都被提了起来，原来强大如烛越，失去至亲也会痛成这样吗？当初她亲眼看着姜南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是不是和他一样狼狈脆弱？


    许是因着这个，她心里的怜惜便如雨后春笋一般不受控制地冒了上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抱紧了他，笨拙地说“师父，还有我在。”


    烛越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把头埋在温漪宁肩上，鼻间都是她的气息，有一双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这样被人安抚着，似乎冲淡了他身上的哀伤。


    可不知为何，眼泪却如决堤一般无声落下，沾湿了他的脸颊，又浸透了她的衣衫。


    肩膀上的湿润，叫温漪宁的手一顿，她迟疑着给了他一个拥抱。


    也许在这种时候，一个踏实的拥抱比再多的话都有用，她想。


    她就这样静静抱了他很久，烛越从一开始的崩溃，到脱力后的平静，他始终被她拥在怀里，如同溺水之人能抓住的最后一块浮木，是他痛心之余唯一的慰藉。


    深海之下，两个人在废墟之前相拥，海草肆意飘荡，碎石落寞沉寂，偶有鱼群游过，绕着她们好奇地张望。


    鱼儿带来的海波轻轻拍在脸上，仿佛是祖神伸过来的手，烛越眷恋地伸出手，鱼群受到惊吓一溜烟儿全跑了，他什么也捕捉不到。


    烛越望着远去的鱼群失落地垂下手，好半晌，从温漪宁怀里出来，给已经化作一堆碎石废墟的祖神雕像跪下磕了头，这才带着温漪宁离开了这片海域。


    他跟她说自己没事了叫她别担心，人瞧着好像也恢复了精神。


    但温漪宁却总觉得他还没走出来，他看着她时眼里的死寂便是证据，她不想叫他沉湎于悲伤，努力说着从前在岁虚宗的趣事，希望能叫他笑一笑。


    烛越将她笨拙却真诚的举动都看在眼里，他也想笑着问然后呢？可是唇角勾出的笑却很没有说服力。


    两人从深海出来，落在岸边，温漪宁还未来得及分神查看情况，就听见了姜南的呼救：“师姐！救命！它们太可恶了！”


    骤然听到姜南的声音，温漪宁还一蒙。


    被影妖追逐落入深海神殿，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叫她没有时间去思考姜南的去向。


    这会儿看到她被五花大绑，身后还有两坨黑乎乎的影子拽着，像是在防止她逃跑，温漪宁有些心虚地看了姜南一眼，见她气鼓鼓地瞪着影妖，状态还不错，这才放下心来。


    霜月剑指姜南背后的影妖，冷声勒令它们，“放开她！”


    “你在说什么梦话？绑我家小宝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家孩子呢？我要把你们都挂在树上晒成人干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影妖从温漪宁背后爬过来，跟鬼一样，吓得温漪宁手一抖，差点没把霜月扔了。


    看样子是必须把它们全绑了才能脱困了。


    温漪宁眸色一闪，刚要动手，就见她背后的黑影被一只手抓住扔了出去，随之而来的是烛越冷若冰茬儿的声音：“放人，否则我送你们一家下龙巢。”


    刚刚还嚣张放大话的影妖闻言顿时僵住，结巴道：“龙神最讨厌别人打扰祂了，你敢把我们扔进去你们也得死。”


    姜南背后的两只影妖也纷纷附和：“就是就是，别以为你们刚刚安全上来了就没事儿了，之前龙神不过是看在你们误闯的份儿才饶了你们，现在你们明目张胆的威胁龙神是听得见的，信不信你们还没动手，龙神大人就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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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影妖越说底气越足，语调都神气了起来，仿佛龙神是它们的靠山一样，似乎忘记了刚刚它们是如何惧怕龙神的。


    再听龙神，温漪宁怕又勾起他的悲伤，刚准备说话，就见烛越直接闪身到姜南身前，粗暴地捏住那两只影妖的脖子甩飞了出去。


    全程一句话也没说，但他冷酷的表情和残暴的手段，就已经叫几个影妖老实了。


    烛越面无表情地看了它们一眼，施法解开了姜南身上的绳子，便转身要走，有一只影妖见状赶紧求饶“等等等等，你……你至少解开我家小宝儿的缚妖索吧……”


    这回说话的底气都不足了，烛越根本没有搭理它就回到了温漪宁身边。


    倒是姜南甩开身上的绳索后，直接狐假虎威起来，叉腰冲几个影妖冷哼“你们还好意思绑姑奶奶？还不是你们家那小破孩儿主动招惹我们的？真是活该！”


    影妖敢怒不敢言，温漪宁把远处的哑巴影妖提溜过来给它松绑，缚妖索解开，那小影妖就把自己团成黑色的球躲在三只影妖身后。


    “看好自己家孩子，下一回可就不一定能遇到我们这么好说话的了。”


    你们要是好说话那我简直就是活菩萨！影妖只敢在心里腹诽。


    温漪宁丢下这句话，示意姜南走人，便与静静站在她身旁的烛越率先离开了这里。


    姜南跟在两人身后歪头观察着她们，总感觉二人之间的氛围有些不同以往，叫她觉得奇怪。


    之前的烛越从来没这么淡漠可怕的，还有师姐，她记得拿到江山图之后，她对烛越的态度也有点儿奇怪，像是意识到了他的感情在疏远他，不过出神冢之后因为烛越受伤二人又拉近了距离。


    倒是这会儿，烛越对师姐的态度虽然和以往一样，但不知为何他的神情脸色都不太好的样子，有点儿死气沉沉的，师姐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眼里还流露着担忧。


    她们在龙巢发生了什么？


    姜南在心里思忖着，却没有问出口，只问了句“我们接下来去哪？”


    她的修为已到金丹期，还获得了上神的传承，这趟纯赚，但神址什么时候再次开启没有人知道，接下来就看是继续冒险历练，还是寻个宝地修炼了。


    温漪宁略一沉吟，拍板道：“找个灵气充裕的地方修炼吧！”


    她们这一路匆匆忙忙，绝大对数时候都在和各种各样的妖兽对战，实战经验已经不少了，现在缺的正是沉下心来提升修为境界。


    神址的灵气比外界充裕百倍，她们可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况且……烛越如今的状态，可能停下来缓一缓会更好。


    对此，姜南和烛越都没有意见，三人便御剑而起，一边赶路一边在脚下寻找着合适的宝地。


    “师姐，你看那里！是不是很美！灵气也很充裕，我们去那儿吧！”姜南指着脚下的山谷道。


    温漪宁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几座青翠的山谷错落有致，脚下盘绕着潺潺溪水，花草丛生，想必鱼鸟也不少，日光洒落下去，照得一切都懒洋洋的，光是瞧着就叫人心情舒畅。


    “就这儿吧！”


    太适合疗愈心情了！


    烛越侧头看了眼她，柔白的脸像在发光，他跟着她的速度一同落在了小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