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不知道是谁失手打翻了酒杯，清脆的碎裂声像是一道惊雷，在死寂的宴会厅里轰然炸响，也瞬间惊醒了所有被那段诡异视频震在原地的人。


    “怎么回事？！”


    “快！把投影关了！谁他妈放的这东西？！”


    李瑞的脸在一瞬间变得煞白，那份刚刚还洋溢在脸上的喜悦和醉意被一股彻骨的寒意冲刷得干干净净。他发出了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疯了一样地朝着后台冲去。


    现场彻底乱了。


    工作人员的惊呼声，宾客们的窃窃私语声，桌椅被碰倒的碰撞声……所有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整个空间都笼罩在一种诡异而又恐慌的氛围里。


    可这一切的混乱，都与梁宴无关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身边这个正在剧烈颤抖的女人。


    沈思柠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她那张原本因为喝了点酒而微微泛着红晕的脸，此刻已经没有了半分血色，白得像一张透明的纸。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又困难，像是被人死死扼住了喉咙。那双总是清冷骄傲的瞳孔，此刻却涣散着，失去了所有的焦距，里面只剩下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足以将人彻底吞噬的黑暗和恐惧。


    “思柠！”


    梁宴的心像是被一只淬了冰的铁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要窒息。他没有去管那段视频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去看来宾们那探究的目光。他只是伸出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个摇摇欲坠的女人紧紧地、紧紧地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别怕……我在这儿……”


    梁宴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又哑又抖，连他自己都听不真切。


    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用尽全力收紧手臂，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没事的……有我在，什么事都不会有……”


    他一遍遍地在她耳边呢喃，颠三倒四，语无伦次，试图用自己的声音筑起一道高墙，将外界所有的恶意和窥探都隔绝在外。


    可他怀里的人，除了抖，再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那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无法抑制的颤栗，冷得让他心慌。


    “妈妈？”


    一声稚嫩的、带着浓浓哭腔的呼唤，从他的腿边传来。


    梁宴浑身一僵。


    梁小泽正死死拽着他的裤腿，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上挂满了泪珠，吓得话都说不囫囵。


    “爸爸……妈妈怎么了？”


    小家伙的视线在沈思柠惨白的脸上和远处混乱的人群中来回，最后带着无尽的恐惧，颤声问。


    “屏幕上……屏幕上有火在烧妈妈的照片……”


    他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去拉沈思柠的衣角，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妈妈……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小家伙的哭声像一把最锋利的锥子，狠狠刺进了沈思柠那片混乱的意识里。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双涣散的眼睛里，终于重新凝聚起了一丝微弱的光。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低下头，看到了自己儿子那张挂满了泪水的小脸。


    “小……泽……”


    她开口，声音轻得像是一缕随时都会消散的烟。


    “妈妈……”


    “对不起……妈妈没事……”沈思柠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抬起那只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想要去擦掉儿子脸上的泪水。


    可那只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梁宴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和梁小泽的手一起包裹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我们回家。”


    他看着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定。“现在，立刻，我们回家。”


    他说着，不再有半分犹豫。他弯下腰，将梁小泽一把抱了起来，另一只手则死死地牵着沈思柠，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将母子俩都护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让开！”


    他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却像淬了毒的寒刃，扫向了那些围在周围、试图看热闹的宾客。那里面没有了半分温度，只剩下一片能将人冻成冰雕的凛冽杀气。


    所有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李瑞已经处理完了后台的乱子，他铁青着脸从后面冲了出来，正好拦在了梁宴的面前。


    “老梁，你……”


    “李导，”梁宴打断了他，声音冷得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今天的事，我不管是谁干的，也不管他有什么目的。”


    “你给我记住了。”


    “他动了不该动的人。”


    “我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那轻飘飘的话语里，却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味。


    李瑞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梁宴是真的动了杀心。这个平时看起来懒散无害的男人，一旦触及到了他的逆鳞，就会变成一头最凶狠、最不要命的野兽。


    “我知道，”李瑞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你先带沈总和小泽回去。这里交给我。我保证，天亮之前，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梁宴没有再说话，只是护着自己的妻儿，头也不回地穿过那片狼藉的宴会厅，快步离开了。


    回去的车上，气氛压抑得可怕。


    沈思柠一直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一言不发。她的身体已经不再发抖，可那张惨白的脸，和那双空洞的眼睛，却比任何激烈的反应都更让人心疼。


    梁小泽似乎也感觉到了这股不寻常的气氛，他乖巧地缩在梁宴的怀里，不敢出声，只是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妈妈。


    梁宴什么也没问。


    他只是默默地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轻轻地盖在了沈思柠的身上。然后伸出手，将她那只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再次握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他没有说话，却用自己的行动，无声地告诉她：别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庆功宴那晚的闹剧，最终被李瑞以“技术故障”和“恶意竞争对手的视频攻击”为由，强行压了下去。


    虽然网络上还是有一些捕风捉影的猜测，但在李瑞和沈氏集团公关团队的联手操作下，并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