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仪门之前，厌灵还在和513轻松闲聊。


    “我的人气值现在如何了？”


    【报告仙君，截至目前您在小说《诡仙录》中的人气值为：】


    【-55%】


    【相较上一次刷新，增长了12个百分比。小说新章发布后，有关您的讨论度居高不下，热度正持续发酵。】


    【提及关键词：‘圣母婊’、‘没长眼’、‘公主病’等恶意评论显著减少。抛开有误导性质的猜测不谈，目前讨论风向偏中性。】


    【喜爱您的粉丝年龄大多分布在14-18岁这个区间，优秀的同人二创呈井喷式增长……风评绝赞逆转中！】


    “……”


    厌灵点头。


    那边，高挑的女长老正呼来喝去，让众人排队准备。


    不知为何，今日等安检的人非常之多，光这一批就约莫二三十个。


    按理来说宋家常年隐世，自持有丰沛的灵脉，宋家人巴不得一年到头都窝在这座山沟沟里。


    不该有如此大的人员流动。


    厌灵站起身来，慢吞吞来到队尾。选择性地屏蔽了宋菏的挑衅。


    默默隐藏体内的本源真气时，忽而感受到一丝异样。


    嗯？相较刚刚降临这个世界时，好像增多了点？


    这个比例……


    “人气值能辅助我将本体的仙力转化为小世界可应用的能量？”


    作为高维投影，她在这些由主神掌控的、被简化成男性向作品的‘监狱’世界很受限制。


    降临之时，本体磅礴的仙力亦是投射而来，可想被分.身消化、转化为适宜小世界规则的能量，还需消耗大量的时间精力。


    ——相当于在异国他乡手握巨款，可当地土著不收。


    结果新章发布后，人气值一路从-100%飙升到-55%，她的能量转化率骤然提高。


    这部分人气值化为纯郁的先天灵气，流淌而过时，滋润干涸损伤已久的筋脉。


    内视望去，可见紫府内弥漫着淡白的灵雾。


    以厌灵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灵气日渐稀薄，导致修者只能修正念、阳魄和执念。


    先天灵气之道又对心性和体制要求极高，不可沾染其他道法的气与煞，只能择一而终。


    于是，唯有部分头铁的老古板，坚信此为正道，其余皆是会招致心魔的邪门歪道。


    可大势所趋，这小撮特立独行的人成了修道界的笑料。


    若是被人发觉她修的是此道，不知会惹来怎样的非议。


    【这是自然的，仙君。】


    513肯定了她方才的提问。


    【人气值就是您、化身以及小世界之间的锚点。】


    【越高越能摆脱主神的控制、夺回气运、掌握主动权。】


    513继续播报。


    【截至目前，您在动漫《爱丽丝》中的人气值为：-0.1%】


    【…………欸？】


    奇了怪了。


    动漫还没开播呢，哪来的人气值？


    发动数据仔细一查询，它明白过来。


    【虽然游戏世界的NPC记忆被清除，但竟然有游戏玩家看了动漫，算作间接的热度。】


    【《爱丽丝》在一些小范围的地方发生讨论。】


    【您的化身‘宗灵’，以脸谱化炮灰、搅屎棍兄控的形象被观众熟知。】


    “…………”


    513又是疑惑一声。


    【您在游戏世界《欲望环》中的人气值为：-793%………-701%…-688%…-675%……】


    【就在刚刚，您的人气值突然爆发一段猛烈的飞跃，如今呈现缓步上涨的趋势。】


    【哦……原来是偶然截到您的游戏截图大范围的传播……】


    513突然兴奋起来。


    【我就说吧！只要您毁灭世界的壮举被人瞧见，就一定能收割人气——】


    它高昂的电子音响起的同一时间，厌灵踏入仪门。


    “……”


    “别说，我还真挺好奇，凡人通过的时候，仪门会有什么反——”


    话音戛然而止，像只被踩扁的聒噪青蛙。


    宋菏脸上奚落嘲讽的笑容僵住，其余人亦是惊愕地瞪大眼睛。


    长这么大哪儿见过刻薄傲慢的仪门给出这种仗势啊。


    只见，浓郁的红光乍现，仪门甬道内壁画都被照得扭曲变形，波云诡谲仿若活过来一般。


    这还是众人第一次看清壁画内容。


    纷繁昳丽的世界之树，枝丫如触手般盛放。


    底端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小人，或跪伏、或舞蹈、或演奏围绕着树干上形形色色、形体庞大扭曲的未知之物。


    穹顶之上，则是一只盘桓的、遮天蔽目的衔尾蛇。


    鳞片无穷无尽地向内延伸、蛇身无穷无尽地向外涌动。


    此时，染上红光与黑气后，壁画上的影子好似都跳起舞来，耳畔似有乐响，呈现一片瑰丽奇诡的哀艳乐景。


    光与色亮极了，染透长老墨黑的长袍，她不可置信地瞳孔骤缩。


    不像没见过世面的小辈，唯有她这般境界才能觉察到那本源真气中的压迫感。


    ……如同祭祀时吾主降下的威压。


    那仪门内的单薄瘦弱的盲女，披散的白卷发似乎都被刷上一道红黑之色，刹那间犹如艳鬼修罗。


    她似乎也觉察到了不对，眉梢一跳、握紧了盲杖。


    眨眼间，光芒收敛。仪门甬道内重归黑暗，好似刚才的炫目的光耀音色只是眼花耳鸣。


    众人面面相觑。


    “你…你动了什么手脚？！”


    光芒消散，可黑气仿佛留在宋菏脸上，晦暗难看。


    他不能接受，立刻寻求黑袍女人的认可：“执饵长老，宋灵肯定是带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否则她一个早被赶出宋家的废物，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就被执饵长老一巴掌扇懵了。


    “口无遮拦！”


    执饵长老甩袖，冷声道：“休得对父神不敬……宋灵方才的本源真气分明有一道宋氏独有的沉黑之气，必定是父神降下的福祉，怎么能说是脏东西？”


    宋菏低下脸。


    被发丝遮掩的面容狰狞一瞬，那堆叠褶子投下的阴影宛如壁画的线条，竟和仪门甬道内描绘的精怪妖魔有几分相似。


    森白的牙咯吱咯吱地磨，渴血的忌恨如有实质，化作青黑之气萦绕在他眼鼻口，无孔不入，勾得心绪胶黏。


    ……自打他三个月前突然“顿悟”、修为暴涨、在异管局平步青云之后，宋家上下皆是对他好声好气，那待遇跟现任圣女宋兮儿也没什么差别了，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此刻，宋菏眼睁睁看着执饵长老转而好声好气地去和那个瞎子说话。


    “许久不见，宋灵，你倒是没有荒废修行。幸得父神垂怜……”


    被情绪蒙蔽心和眼的宋菏没注意到，执饵长老那看似和蔼的神色下，是隐蔽而精明的谋算。


    “随我来吧。”


    她温声道。


    .


    宋家没有白日与黑夜的分别。


    终年笼罩在暗沉沉的“天光”之下，宅邸整体布局呈现一个对称的‘囍’字。


    来往的人皆是黑袍加身，有些头戴红纱，有些腰挂铃铛，有些手执罗盘。


    厌灵目不能视，可听着脚步声便知其分属哪一堂。


    负责家族世俗产业的外务堂，步履匆匆、常伴有古铜铃铛声——和“押送”她回来的宋汐车上的铃铛一样；


    负责刑罚治安的戒律堂，脚步沉重、血腥煞气扑面；


    负责打造法器、礼器以及炼制丹药的百工堂，步幅缥缈、行走间有火药和丹药香；


    ……


    忽而，厌灵一顿。


    在井井有条、规规矩矩的脚步声中，忽而分辨出一道格格不入却熟悉的声音。


    内敛轻盈、稳健幽沉。像勾魂的无常、徘徊的尸鬼。


    她只在一个人身上听到过。


    “……”


    那独特而熟悉的脚步声夹杂在一队拖沓、青涩又纷乱的脚步声中。


    这一大队人站定，乖乖跟执饵长老行礼，“父神在上，汝禧予取。长老万安。”


    “后生仔，要去蕴灵堂训练？正好我也要带人过去，一起吧。”


    执饵长老负责的便是蕴灵堂的事宜，管理家族子弟的修炼功法、评估每个人的“灵赋”、分配修炼资源。


    “待会我给你挑几本功法，定让你不负父神的期望。”


    执饵长老画下大饼。


    厌灵和长老走在最前，能觉察到身后那些宋家年轻小辈投射而来的种种视线，有好奇、有狐疑、有比较……


    其中有一抹分外熟悉。


    哪怕两人没有正面交涉，厌灵也仿佛能听到他的冷声质问。


    ——怎么又是你。


    “……”


    她没有回头，状似好奇道：“宋家似乎比从前多了些人气。”


    执饵长老一顿，嗓音幽幽：“是啊，奉家主的命召回了不少小辈……有些事就适合年轻人做。”


    这回答藏头露尾，越发让人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事，让墨守成规的宋家如此大动作？


    等到蕴灵堂，正要进去，斜侧忽而传出一声：


    “慢着——”


    矜持傲慢的女声。


    年轻小辈中有人发出低呼：“圣女阁下！”


    现任圣女名为宋兮儿。


    生得一副霁月光风的好相貌，盘着头华丽的发辫，一只眼睛戴着漆黑的眼罩……据说那是一只能见阴食祟的、父神赐予的后天异眼。


    她是宋家唯一身着白袍的人，彰显身份的特殊和高贵，气势汹汹而来，身后跟着点头哈腰、面目可憎的宋菏。


    ——显然是他通风报信，喊了和宋灵不对付的宋兮儿来找麻烦。


    “我觉得宋灵的能力有问题。”


    此时，从头到脚无一不华丽的女孩，高昂着下巴，开门见山地发难。


    “据说，她方才在仪门内测出的光是黑红色？那就说明她修的是邪祟煞气。”


    “可我听说她这两年在外边整日和课本为伴，哪能有斩杀邪祟修煞气的机会呢？”


    “在古书里做梦吗。”


    有年轻小辈被她刻薄的讥讽逗得噗嗤偷笑。


    宋兮儿挑起细细的眉毛。


    “如此明显的异常，执饵长老不会要包庇吧？还是另有所图？”


    执饵长老心知此女难缠，耐着性子解释：“能通过仪门就说明她没有问题，至于那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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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定是父神的旨意。”


    宋兮儿冷着脸：“父神的旨意就是让我做他在人间的代行者——我说她有问题就有问题。”


    闻言，厌灵还没说话，她裤兜里的钢笔便是冷笑，悄摸探出头来。


    “……”


    执饵长老无奈，“那你要怎样呢？”


    “不怎样。”


    宋兮儿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既然您非说她是得了父神的垂怜，那不如跟我比比看，谁更能博得父神的宠爱好了。”


    “这……”


    执饵长老皱眉。


    这宋兮儿分明胡搅蛮缠！她身为圣女日日夜夜在祠堂诵经祷告，全宋家就没有比她还受父神关注的人了！


    执饵长老正要替宋灵回绝，身侧忽而传出一道细弱却坚定的嗓音。


    “我愿意比试。”


    见状，宋兮儿轻笑，好整以暇地望来。


    “你倒是有骨气。得了，我也不占你便宜——百工堂前阵子不是依照俗世流行的什么玩法仿造了一批礼器？”


    宋兮儿偏头，“听说是什么巫术游戏……就玩玩那个好了。”


    说话间，华美的头饰叮当作响，满怀恶意的目光似乎穿透眼罩，戏谑地落在形单影只的盲女身上。


    “……”


    在前文，宋兮儿是出现过两次的、有点邪性的反派角色。


    作为有着魔女气质的圣女，她和男主交锋的两次，皆以战败收场。莫名积累起人气，有小部分读者呼吁让她顶替女主上位。


    所以……现在是女主和女主候选人的交锋。


    在原本的大纲中，作者也的确打算让不讨喜的挂件女主下线，给宋兮儿升咖。


    现如今男女主和女配齐聚一堂，513当即看穿作者飱肉佛的意图：


    【他肯定是摸不准读者对您的喜爱到底是一时的，还是来真的。】


    【所以把女主候选人宋兮儿拉出来溜溜，跟您产生正面交锋，看看读者究竟更喜欢谁。】


    厌灵点头，她已知晓：这些创作者即是小世界的关联点、观测者和记录者，亦在不知不觉间影响着世界线的发展。


    可对于人类的情感部分，仍有所不解：“可是以宋兮儿孤高傲然的性格，她只会觉得林镇阳低贱。”


    “以林镇阳嫉恶如仇的性格，他只会觉得宋兮儿恶劣。”


    “他们难道不是想看两厌的吗？怎么会碰撞出火花呢？”


    “……”


    513不想向仙君解释男频读者对征服傲娇的恶趣味喜好。


    【……就是读者在拉郎配啦。】


    【他们磕的就是相爱相杀的这味。】


    ——相爱相杀就能积累人气吗？


    厌灵恍然大悟。


    “那我也要和男主相爱相杀。”


    513：【……】


    “……”


    说到这儿，处于众人视线焦点的盲女抬眸，虔敬而坚定道：


    “若我没记错的话，请神仪式中需要一位‘人柱’作为父神传递旨意传递的媒介。”


    “我希望由我来决定这个人选。”


    “随便咯。”


    宋兮儿耸肩：“哪怕你选一个爱慕你的追求者，对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她讥嘲道。


    厌灵不置可否，举起盲杖，看似随机地直指那队年轻小辈中一人。


    “……”


    藏在裤兜里的江婴大喜。


    ——不愧是祂的信徒，随便一选，就挑中隐藏真面目潜伏在宋家小辈之间的林镇阳。


    好啊好啊……


    江婴冷笑。


    祂的仇人加上她的仇人是吧？通通打包一起带走！


    江婴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要给这对狗男女一点颜色瞧瞧。


    可等到奴仆将那所谓的‘百工堂新研发的科技礼器’搬上来时，祂登时傻眼了。


    ……这什么玩意儿？？


    那分明是一个现代感满满的脑机头盔。


    沉黑的表面精心雕刻了繁复的符纹、特制的金色涂料描绘了宋氏家徽，散发着浓重的熏香与灵煞，也掩盖不住这玩意儿的怪异突兀。


    不理解。


    ——巫术游戏难道不该是一群人穿得奇形怪状，脸上涂满颜料，宰杀家畜，像野人一样围绕着篝火跳舞吗？


    老土落伍的千年老鬼陷入呆滞。


    “可惜宋灵瞎了眼看不见此等宝贝的光辉，没听说过吧？能锻炼神识的全息巫术游戏！”


    宋菏躲在胜券在握的宋兮儿背后，狐假虎威道：


    “傻眼了吧！受家族委托，这可是我在押送陵安大学婴鬼信徒时，亲自‘拓印’了他的记忆，作为这个巫术游戏的第一个副本：笔仙。”


    厌灵：“……”


    嗯？


    仿照《欲望环》制作的全息游戏？


    副本是陵安大学笔仙事件？


    ——她现在明白执饵长老说的‘有些事就适合年轻人做’是什么意思了。


    游戏，的确还是适合年轻人玩。


    “……”


    宋菏不知道厌灵内心的想法，看她沉默，还当她是怕了。


    “怎么？作为陵安大学婴鬼事件的幸存者，你不会是落下心理阴影了吧？早点认输就放你一马，免得进去吓得尿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