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宁宁醒来时，潮湿的海风正卷着浪花，一下一下拍在脚边的礁石上。


    她下意识把手覆在小腹——那里依旧平坦，却像藏着一颗极轻极软的心跳，与她的掌心暗暗应和。


    一个念头忽然涌上来：这孩子，也许就是病房里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


    那时她自嘲是孤儿，没人会陪她终老；小女孩却把最后一张“勇气贴纸”按在她手背上，稚声稚气地说——


    “那我下辈子做你的孩子，一直一直陪你。”


    如今，孩子准时赴约，守信得让人鼻尖发酸。


    最先发现她睁眼的是墨渊。


    他捧着一叠刚洗净的野果，水珠沿着赤红果皮滚落：“神女，先垫垫肚子。”


    棠宁宁的目光掠过那些果子，手却放在腹前，这是一种无声的抗拒。


    棠宁宁望着墨渊掌心里那几枚青红相间的野果，迟迟没有伸手。


    以前，只要是能入口的东西，她向来不挑——味道好的就多吃两口，差的就当填肚子。


    可现在肚子里揣着一个小生命，哪怕系统再三保证“这些果子对胎儿无害”，她依旧想按最稳妥的“现代科学食谱”来养娃。


    甚至已经在心里暗暗算账：攒下的情绪值，够不够自己孕期的时候用。


    墨渊见她不动，只当这些果子不合口味。


    他记得她偏爱皮薄汁多的月光果，可月光果长在森林深处，离海边有半日脚程。


    “我去远一点的林子给你摘。”他把果子往她面前又推了推，权当暂时垫肚子，“之前你昏迷，我不敢走——怕我不在时，沐辞风一个人压不住沧溟，让他靠你太近。”


    说到最后一句，他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点自己也未察觉的醋味。


    如今她醒了，营地又有沧溟坐镇，海边暂时安全，他终于能放心离开。


    棠宁宁伸手，一把握住了墨渊的手腕，把他的掌心贴到自己仍平坦的小腹上。


    墨渊怔住，指尖隔着衣料触到那一点微微的温热，一时没反应过来。


    “神女？”他声音低哑，不知道棠宁宁是什么意思。


    响动引来的沐辞风恰好掀帘而入，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瞬间亮了：“神女，你是不是怀了小崽子？”


    一句话像惊雷，把墨渊劈得懵在原地——


    一个夜晚，仅仅一个夜晚，怎么就有了？


    而且，还是他黑豹血脉的孩子……


    他无措地抬头，正对上棠宁宁澄澈的眼睛，心口像被滚烫的潮水淹没，既狂喜又惶然。


    消息顺着海风传到了沧溟的耳中，他也很错愕。


    棠宁宁在海底的时候，按照她的要求，鲛人守卫离得很远。


    可实际上鲛人可以和海洋生物简单沟通，所以沧溟早就知道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也是因为他才会一时冲动决定跟着棠宁宁出来。


    他甚至知道，昨夜是棠宁宁和墨渊的第一次，居然一次就中？


    黑豹一族以强悍著称，越强大的雄性越难让雌性受孕，母体负担极重。


    一次就重，实在是奇迹。


    沧溟攥紧指节，银蓝尾鳍无意识地拍击水面，溅起碎冰般的浪花。


    不知道是不是在后悔自己错过了这次机会。


    墨渊高兴得几乎找不着北。


    他宽大的手掌覆在棠宁宁的小腹上，僵在半空，连指尖都不敢用力，仿佛稍稍一压就会惊扰那粒才发芽的小种子。


    棠宁宁被他这副“捧着薄冰”的模样逗得弯了嘴角——不管昨夜是不是一时冲动，这一刻，她能清楚地感到：这个孩子是在彼此的爱意里诞生的。


    她相信，墨渊会成为一个极温柔、极可靠的父亲。


    不远处，沐辞风静静看着这一幕。


    那双总是带笑的狐狸眼掠过一丝极轻的落寞。


    他想起自己也曾被父母捧在掌心。


    父亲宽厚的手掌是不是也曾同样这样覆在母亲隆起的腹部，笑得见牙不见眼。


    只可惜，一场追杀后，父母没了。


    也就是祭司心善收留了他。


    许久，墨渊才像完成某种仪式般，用最轻最轻的力道挪开手。


    下一瞬，他转身冲出帐外，化出黑豹原身，沿着海岸狂奔。


    低沉而喜悦的吼声滚过浪尖，震得整片海域都热闹起来——


    远处海鸟惊鸣，连昏迷中的萧亦辰都被这声浪唤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萧亦辰睁眼的第一句话便是嘶哑的咒骂：“鬼东西——滚！”


    他双臂胡乱挥舞，像要把无形的梦魇撕碎。


    好在棠宁宁早有预感，醒来后就悄悄挪到了两步之外，否则那一阵狂抡的拳头很可能直接落在她身上。


    即便如此，远处的墨渊仍在瞬间炸毛——黑豹的吼声未散，他已化作一道残影冲到近前，抬手就要把萧亦辰再次劈昏。


    “别！”


    沐辞风眼疾手快，双臂铁箍一般把萧亦辰锁进怀里。


    熟悉的草木味灌入鼻腔，萧亦辰这才猛地停住挣扎，瞳孔收缩，嗓音发颤：“快走……这里不安全！”


    话音未落，墨渊的拳头已破风而至——原本瞄准的是额头，可那里刚被棠宁宁刚处理好的，


    他舍不得让她的努力白费，拳锋硬生生下压，改砸在萧亦辰的颧骨。


    “砰”的一声闷响，刚醒的人又软倒在沐辞风怀里。


    沐辞风接住人，心疼得直抽气，却一句也不敢埋怨。


    差一点，那拳头就落在怀着幼崽的棠宁宁身上——只这一条，萧亦辰被打就是活该。


    萧亦辰再次昏倒，却没人在意他的死活。


    墨渊第一时间冲到棠宁宁面前，声音发紧：“有没有碰到你？肚子疼不疼？”


    “别大惊小怪。”棠宁宁失笑，掌心轻贴小腹，“哪有那么脆弱。”


    话虽如此，墨渊还是小心搀她坐到一块白日被太阳烘得温热的礁石上，如今天色暗了下来，温度刚好，不凉不烫。


    沧溟也过来，开口说：“既然神女已有身孕，鲛人族海域静谧、最适合养胎。不如……再留一段时日？”


    意图很是明显。


    墨渊眉尾一挑，刚要开口，棠宁宁已先一步摇头：“不了，我要回部落。”


    那里有她亲手搭建的现代化屋子，屋后还有一池天然温泉。


    更重要的是，系统提示：若想把胎儿转入更安全的人工“营养胎囊”，也必须等到三个月稳定期——而整个兽世，再没有比最初来到这个世界降落，她亲自建造出来的屋子，更让她安心的地方。


    “我要回去。”她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声音轻却笃定，“我的孩子，要在自己家里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