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凡和张伟一走，大厅里死寂的压力瞬间转向了王振邦父子。


    在无数道无声目光的注视下，王振邦再也绷不住那张惨白的脸，猛地转身。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王锐脸上。


    “逆子！看你干的好事！！”


    王振邦怒吼，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羞愤。


    王锐捂着脸，完全懵了，只觉得火辣辣的疼，满心委屈和害怕。


    这场精心准备的升学宴，彻底成了闹剧和笑柄。


    王振邦强撑着最后一点颜面，草草宣布结束。


    在一片尴尬的沉默和压抑的议论声中，王家父子狼狈地离开了鸿宾楼。


    回到家中，惊魂未定又羞愤难当的王振邦，刚想训斥儿子，手腕上的加密通讯器就震动了。


    一个内部保密线路的号码。


    王振邦心头猛地一跳！


    这是他的直属上司刘主任。


    难道是鸿宾楼的事这么快就传上去了？上面来问罪了？


    他紧张地接通电话，捏着通讯器的手不自觉地紧绷颤抖。


    “喂？”


    通讯那头传来一个平稳的声音，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王振邦听得心头一颤，越是听不出情绪，越是后果严重。


    他连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只能像往常一样问候。


    “刘老师，这么晚了专门还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找学生吗？”


    “嗯，对，是有个事。”


    刘主任的回答，让王振邦心里咯噔一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现在主动承认，或许还能搏个从宽处理。


    “老师，我......”


    王振邦正鼓足了勇气，要主动承认错误，刘主任抢先开了口。


    “振邦啊，有个重要文件下发，加密等级高，已经发到你内网邮箱了。”


    什么？文件？不是问责？！


    王振邦立刻反应了过来，心底升腾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你刚才有想要说什么吗？”


    “啊，没有没有，我是想说这个文件我刚看到了。”


    “行，那你现在浏览一遍。”


    “现在？”


    “对，就是现在。”


    “关于星火计划的具体实施方案，你抓紧时间看一下，领会精神，后续工作要跟进。”


    王振邦顿感事情严重。


    从前刘主任都是通知一声就挂断了电话，现在听着意思，似乎等他看完，还有指示。


    王振邦打开内网邮件。


    《星火计划》的红标文件出现在了屏幕之上。


    星火计划？


    这个计划没听说过啊？


    如果是重要文件，不是应该早有风声吗？


    王振邦皱起了眉头，带着疑虑继续浏览。


    随着文件的阅读，他的眉头越锁越深。


    这份文件在他眼里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其内容之激进，简直就是一份宣战书。


    他试探着问。


    “刘主任，这计划......涉及面很广吧？”


    “执行起来会不会......阻力比较大？”


    “有什么需要我们特别注意的吗？”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是出于工作考虑，而不是心虚。


    “你先看文件，看完了再和我谈谈什么感想。”


    刘主任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


    通讯被挂断，王振邦只能硬着头皮把文件看完。


    越看，他的脸色越难看，最后几乎失了血色。


    震惊！


    这份文件对现行的教育体系而言，简直就是一把砍刀！


    上面要求，将原本流向顶尖学府的大量核心资源。


    包括顶级的功法权限、珍稀丹药配额、高阶导师的指导时间、乃至进入特殊副本修炼的宝贵名额。


    全部强行剥离出来！


    要集中倾斜给一份名为“星火”的绝密名单上的人！


    名单由武安部主导拟定，培养完全独立于现有学府体系之外！


    更让他心惊的是，名单筛选标准极其严苛，资源集中度惊人。


    这意味着像他儿子王锐这样靠关系运作进去的“人才”，未来能分到的顶级资源将大幅缩水。


    甚至可能被彻底排除在核心培养圈之外！


    这简直是在掘根！


    眼前的文件，已经化成了砍刀，架在了学府派的颈动脉上。


    王振邦感到一阵寒意。


    他立刻拨回刘主任的通讯，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虑。


    “刘主任，文件我看了！”


    “这......这计划是不是太激进了？”


    “资源这样大规模转移倾斜，现有的学府体系怎么办？那些依靠现有体系培养的学生怎么办？”


    “会不会造成新的不公？引发动荡啊！”


    王振邦的情绪激荡，似乎遭受了极大的不公，好像他是一名战士，必须发声。


    刘主任在那边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官场特有的圆滑。


    “振邦同志，你的担忧我理解。”


    “星火计划是武安特种甲队力推的战略级项目。”


    “武安特种甲队？”


    提到这个名称，王振邦神情一滞，随后咬牙切齿起来。


    又是这个武安特种甲队！


    那个搅了王锐升学宴，让自己颜面扫地的家伙，也是武安特种甲队的人。


    “对，他们武安部立意是好的，集中力量培养尖端战力嘛。”


    “是为了应对未来的挑战。上面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但刘杜宁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当然，任何政策的落地，都需要结合实际情况，讲究方式方法。”


    “上面的精神是：原则上支持，执行上嘛......”


    “总之，要深刻领会文件精神，把握好尺度。”


    “既要体现支持的态度，也要确保平稳过渡，避免引发不必要的矛盾和资源浪费。”


    他顿了顿，补充道。


    “具体操作层面，你们地方上要因地制宜，把好关。”


    “时间......有时候是最好的缓冲剂。拖得久了，也许......上面会有新的考量呢？”


    王振邦握着通讯器的手，汗湿了。


    他听懂了。


    原则支持？就是口头支持。


    执行缓行？就是拖着不办或者大打折扣！


    刘主任已经是几乎明示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用平稳过渡、结合实际、避免浪费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计划拖黄！


    一瞬间，心中的担忧和疑虑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甚至是一丝有恃无恐。


    既然领导发言了，那么就要认真执行。


    政策怎么变，那是上面神仙打架的事情。


    但具体怎么执行，怎么领会精神......


    还不是他们这些经手的干部说了算？


    这已经不单是利益问题，更是站队问题了！


    他立刻表态，语气恢复了平日的稳重。


    “明白了，刘主任！请您放心，我一定深刻领会精神，结合我市实际情况，稳妥推进，确保平稳！”


    结束通讯，王振邦长长吐出一口气。


    脸上没了之前的惶恐，反而多了一丝算计和笃定。


    他靠在椅背上，眺望着整座江陵市的夜景。


    光鲜亮丽的城市中，还有无数个王振邦，接到了同样的电话。


    震惊、不满、焦虑、算计......种种情绪在暗流下涌动。


    秦岳的星火计划，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


    激起的涟漪正扩散开去。


    它即将面对的，是一整个庞大而顽固的现有系统，所能造成的全力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