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已经把书抄完，正站在小桌子前，满脸认真地写着悔过书。


    皇帝依旧在批阅奏折。


    看着奏折上面写的内容，皇帝眉头紧锁。


    北方幽州、并州等地，春旱严重，大风频发，麦枯民逃。


    沿途州府没有能力收容，大批难民向京城涌来。


    看来，得安排相关人员准备开仓赈灾。


    皇帝轻轻叹了一口气。


    年年灾害，年年赈。


    今年才开始，春旱就来了，这一年，也不知道要遭多少灾。


    老天爷，您就不能消停点吗？


    想到受灾的老百姓，皇帝大手一挥，招来李福全。


    “李福全，你去交代德妃，从今天起，宫里开销减两成。”


    八年前，皇后崩逝，皇帝至今未曾册立继后。


    后宫诸事，皆由皇帝为数不多的妃子中，位分最高的德妃打理。


    “是，皇上。”


    李福全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李福全徒弟李谨进来。


    “皇上，徐太医求见。”


    “快宣。”


    皇帝捏了捏眉头，站了起来。


    这看了一早上，也没看到个好消息，希望霄儿那里情况能好点。


    “皇上，老臣有好消息要向您汇报。”


    徐太医人未至，声先至。


    充满喜意的声音，在御书房里回荡。


    一见到皇帝，徐太医啪一下跪了下来，上半身伏在地上。


    “皇上大喜，康乐王爷大喜。”


    “什么大喜，是不是霄儿的病有办法了？快，起来回话。”


    皇帝亲手，把徐太医扶了起来。


    “皇上料事如神。”


    徐太医起身，把自己在林霄身体里发现生机，以及配合着自己的针法，有望治愈林霄之事娓娓道来。


    “好好好！”


    这是他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皇帝抚掌，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徐太医却话锋一转，躬身再欲下跪。


    “请皇上恕罪，前几次老臣还没确认，所以一直拖到今天，才向您汇报。”


    “哈哈哈哈，爱卿何罪之有。”


    皇帝拉着徐太医的手，制止了徐太医的动作，还轻轻拍了几下。


    “霄儿的病，日后还劳爱卿多费心。”


    “皇上言重，为王爷治病，本就是老臣应该做的。”


    这边，君臣挽手相谈，其乐融融。


    另一边，听了全程的林澈，压抑住内心的狂喜，握住颤抖的右手，把悔过书的最后一段写完。


    最后一笔落下，林澈再也忍不住，把毛笔往砚台上一放，几步走到两人面前，打断了这融洽的氛围。


    “徐太医，您说的是真的吗？”


    “我哥的病真的能病好？”


    林澈胸口剧烈起伏，像是有团火在燃烧，又像是积压了太久的沉重一下子被掀开，连呼吸都带着颤抖的哽咽。


    徐太医这才注意到林澈也在。


    刚好，把王爷交代的事办了，不用他再往皇子坊跑。


    他年纪也大了，一天跑这么多地方，身体吃不消。


    “回二皇子，老臣只能说，有四成的把握能治好。”


    其实有五成，但俗话说，话不要说太满，徐太医稍微保守了点。


    不过，按照王爷现在的状态，就算最后没能完全治好，只要好好养着，寿命也能多上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


    至少，能活过他这个老头子了。


    徐太医把自己的推断说给林澈听。


    “那就好，那就好。”


    林澈捂着嘴，努力控制自己，不让眼泪掉下。


    三人又就林霄的病情交流了几句，徐太医扭头看向林澈。


    “对了二皇子，老臣从王府出来前，王爷让老臣进宫时顺便给二皇子请一下平安脉，您请伸出手。”


    林澈：？


    “我哥让您给我请平安脉？”


    “为什么？”


    林澈不解，但身体很顺从，他稍稍撸起袖子，把手伸到徐太医面前。


    徐太医一边把手搭在林澈手腕，一边复述林霄比划的意思。


    “老臣瞧着二皇子身体康健，并无”


    话未说完，林澈把手收了回去，脸上爆红。


    耳边，传来皇帝毫无遮掩的笑声。


    “哈哈哈哈，澈儿你，哈哈哈……”


    两人的反应，让徐太医摸不着头脑。


    这，有什么好笑的？


    不就是康乐王爷担心二皇子的身体，特意让他看一下吗？


    “好了，徐爱卿，澈儿的身体没问题，你下回去王府，让霄儿不用担心。”


    皇帝又笑了一会，这才拍着徐太医的肩膀说。


    至于澈儿为什么突然又是道歉又是道谢的，这就不需要和他解释了。


    毕竟这算家事，还是给澈儿留点面子吧。


    让李谨给徐太医拿了一些赏赐，皇帝亲自把他送到御书房门口。


    徐太医走后，林澈还尴尬地站在原地，脸上的红晕只消散了一点。


    皇帝好笑地看着他，半晌才开口。


    “好了，你哥的病，也不全怪你。”


    “至于你嫂子的事，你不是已经认识到错误了吗？这事就让它过去吧。”


    “以后不要老是莫名其妙道歉就好了。”


    “你有时间，多去看看你哥和嫂子，比多少句道歉都强。”


    许是林霄的病有了转机，两人的心结解开了不少，聊起这事，气氛轻松了不少。


    “好的父皇，儿臣现在就有时间，现在就去。”


    还没到午膳时间，他走快点，说不定能赶上午饭。


    想到上次在王府吃到的面条，林澈把刚才的尴尬忘之脑后。


    他之前的脑子怎么想的。


    谁说有一个农女嫂子不好的？


    他嫂子可好了。


    想着，林澈便要向皇帝告退。


    “等会，你的书抄完了没，悔过书写完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没？”


    皇帝叫住蠢蠢欲动的林澈，来了个灵魂三连问。


    林澈脚步顿住，收起脸上的着急，声音不急不缓。


    “父皇，儿臣已经把书抄完，悔过书也写了，多谢父皇教诲，儿臣已经深刻自己的错误。”


    皇帝直视林澈，一身上位者的气息显露无疑，眼眸深邃，仿佛能看穿一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林澈回望，神色认真。


    一息，


    两息，


    三息……


    林澈眼神毫不躲闪。


    又过了一会，皇帝通身的气势收起，恢复以往的儒雅随和。


    对着林澈笑得温和。


    “朕相信你，去把你的悔过书拿过来给朕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