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攥着块丁香色的丝绸，一边擦着头顶，一边往前走。


    大概是因为刚泡了澡，她脸颊泛着薄红，额前的碎发软软地垂着，遮住一点眉骨，露出的眼睛比平时更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林霄忽然就忘了书页上的字。


    女孩大概是看到了他，擦头发的动作慢下来，睫毛轻轻颤了颤，嘴角弯出个浅淡的弧度。


    那瞬间，一股清新的栀子花香裹着未散的水汽漫过来，丝丝缕缕地钻进林霄鼻腔。


    这香味，比平日里浓郁了些许。


    但也不让人发腻。


    他看着女孩抬手，把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手腕纤细，被水汽蒸得泛着粉。


    散着湿发的女孩，跟平日充满活力的活泼样子相比，多了一丝恬静，像刚被晨露洗过的玉兰，带着点湿漉漉的、未加雕琢的软。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重，却震得他指尖发麻。


    手里的书“啪”地合上，林霄才惊觉自己盯着女孩看了太久，喉结不自觉动了动，想说句什么，却忽然想起，自己，说不了话。


    女孩慢慢越过了他，走出了内室。


    只留下满室的栀子花香。


    林霄闭眼，脑海里全是，女孩站在光影里，擦着发梢，朝他笑的模样。


    ※


    “林霄，你怎么了？”


    唐知夏在外面，找到了候着的夏雨等人。


    带着她们回内室的时候，发现怔愣的林霄，不解的问。


    ‘没什么’


    林霄眼神闪躲，轻轻摇了摇头。


    “是不是累了？你先休息，我把头发晾干了也要睡了。”


    唐知夏说着，半躺在软榻上，拿起话本子看了起来。


    春雪和夏雨，一个人轻柔地给她擦着头发，一个人拿着扇子，轻轻扇风，加速头发的干燥。


    春雪细心，扇子只对着头发，一点也没有吹到唐知夏。


    唐知夏已经把本《相国千金》看完，现在看的是《盛宠来袭：替身皇后哪里逃》。


    翻开，原来是菀菀类卿。


    除了主角名字不太一样，其他剧情，和唐知夏看的某部宫斗剧几乎一样。


    看来这个老乡记性很不错。


    能记住这么多小说和电视剧。


    只是，这个老乡藏得实在有点深，她让荣嬷嬷去查了这么久，还是没把人查出来。


    只是查到，这些话本子，和近几年风靡京城的花露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这个人从不露面，话本子的手稿，制作好的花露，都是让别人带出来。


    荣嬷嬷已经派人去蹲那个别人。


    现在还没有结果。


    这老乡， 不仅是个技术型人才，还整得这么神秘。


    唐知夏越发好奇这个老乡的身份。


    正琢磨着，外面响起了荣嬷嬷的声音。


    “王妃，宫里来人给您送赏赐。”


    荣嬷嬷快步走进来，把唐知夏扶起来。


    “不是好几天没有赏赐了吗？怎么突然又有了？”


    唐知夏疑惑不解，难道是之前攒的，攒满了？


    那也不用大晚上地送来啊。


    唐知夏回到盥洗室，匆忙把衣服换上，又让夏雨给自己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好在，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弄完，也不过过去了十分钟。


    林霄陪着唐知夏，出去接了赏赐。


    送东西的还是李福全。


    一见唐知夏，态度亲切无比。


    寒暄了好几句，才让人把赏赐的东西呈上来。


    还挨个介绍了一番。


    走的时候，连荣嬷嬷塞的银子都没要。


    看着摆了一桌子的各种好东西，唐知夏还是没琢磨明白，皇上为什么这时候给她送赏赐。


    一边，夏雨弱弱举手。


    “王妃，奴婢可能知道。”


    夏雨一五一十，把自己晚膳时跟林澈说的话都交代出来。


    “可能是因为二皇子把奴婢的话告诉了皇上，皇上这才连夜让李公公出宫给王妃送赏赐。”


    听完夏雨的猜测，唐知夏又好气又好笑地戳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啊你啊……”


    “以后不要什么话都往外说，这次是皇上不计较，要是惹皇上生气了，我也救不了你啊。”


    “王妃，奴婢记住了。”


    夏雨后怕地拍了拍胸脯。


    一旁的荣嬷嬷，皱着眉头，看了一下夏雨。


    让人把赏赐收好，唐知夏又换回了睡衣，又让春雪给自己扇了一会头发，就准备睡觉。


    ……


    皇宫，御书房。


    皇帝还在烛光下批阅奏折。


    旁边，多了一张桌子。


    林澈端坐在桌子前，苦着脸，提笔抄写着摊开的《礼记》。


    初具风骨的行楷字体，跃然纸上。


    “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


    旁边，是已经写满字的纸张。


    桌子上，还放着好几本书。


    又抄完一张，林澈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听到动静，皇帝放下奏折，看着林澈，缓缓开口。


    “知道朕为什么罚你抄写这些书了吗？”


    林澈起身，走到皇帝面前，垂头回答。


    “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儿臣以后不会再对皇嫂不敬。再也不对皇嫂的出身置喙。”


    皇帝失望地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朕想让你明白的，不仅是这个。”


    “你生于皇家，身份高贵，每个人对你都是捧着惯着。”


    “但是你不知道，你所拥有的一切，离了你口中的区区农女，农民，老百姓，你什么也不是。”


    “你最大的错误在于，你觉得高贵的身份，可以随意践踏无辜之人。”


    “继续抄吧，三天之内，把这些书抄十遍，再写一篇悔过书。”


    皇帝说完，起身出了御书房。


    只留下林澈一人，怔愣在原地。


    好半晌，林澈才回到桌子前，拿起笔，认真抄写。


    御书房的蜡烛，一直燃到了凌晨。


    ※


    翌日，唐知夏准时醒来。


    林霄已经把起床时间调到和唐知夏一致。


    洗漱完，陪着林霄吃完早饭，唐知夏准备出发去庄子。


    环顾了一圈，没看到夏雨的身影。


    “春雪，夏雨呢？今天不应该轮到她陪我去庄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