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第一锤落下!声音沉闷,却带着奇特的穿透力。


    锤头并非垂直砸下,而是带着一种精妙的倾斜角度和旋转力道!


    龙鳞金垫块与镔铁板坯接触的瞬间,肉眼可见地,板坯边缘受力处猛地向下一凹,随即又因材料的韧性微微回弹!


    李鸣眼神专注如鹰隼,紧盯着那瞬间的回弹幅度和材料表面泛起的应力波纹。


    这是冷锻!他在用超越时代的材料力学感知,引导金属的塑性变形!


    “铛!铛!铛!”


    锤声开始变得富有韵律,不再是单调的敲击。每一次落点都精准无比,或轻或重,或正或斜,或带旋劲!


    他的手腕如同最精密的弹簧,控制着每一次冲击的力道、角度和落点。


    锤头下的龙鳞金垫块,仿佛成了他手指的延伸,引导着力量在镔铁内部均匀扩散、流动。


    雪花镔铁板坯在他锤下,如同被赋予了生命!


    不再是僵硬的平板,而是如同水面般开始波动、延展、变薄!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原本杂乱如枯枝的雪花纹路,在冷锻的力量下,竟如同被无形之手梳理过,开始沿着锤击引导的方向,变得细密、均匀、层层叠叠!


    仿佛冬日冰湖下流动的暗涌,充满了力量的美感!


    “这…这是在驯铁?!”沈千山失声低呼,他从未见过如此神乎其技的锻打!这哪里是铁匠?分明是点化金石的神工!


    赵元朗更是屏住呼吸,眼珠一瞬不瞬。


    他不懂具体门道,但那块铁板在李鸣锤下肉眼可见地变得致密、均匀,表面流动的雪花纹路如同活了过来,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短短半炷香,一块巴掌大的雪花镔铁板坯,已被冷锻成一张薄如柳叶、却坚韧异常的金属片!


    厚度均匀得不可思议,表面流淌着细密、均匀、充满韵律感的雪花暗纹!


    李鸣放下锤,拿起一块龙鳞金弧度规,在薄片上轻轻一靠,又拈起一枚尖锐的龙鳞金冲头。


    他将薄片放在一块同样由龙鳞金精磨而成、带着特定弧度的凹形垫模上。


    “笃!”


    冲头精准落下,在薄片边缘冲出一个极其规则的圆孔。


    “笃!笃!笃!”


    动作快如闪电!每一次冲压都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微响。


    只见那坚韧的雪花镔铁薄片,在龙鳞金冲头和垫模无坚不摧的硬度与精密的弧度配合下,如同最柔韧的皮革,被轻易地塑造成一片片边缘圆润、弧度完美、中心带孔的鱼鳞形甲片!


    每一片都大小如一,弧线流畅,如同出自同一模具!


    李鸣将冲压好的甲片放在一旁,拿起那捆细如发丝的星纹铜丝和一根特制的、头部带着微小钩槽的星纹探针。


    他开始将甲片叠压排列。


    他的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星纹探针如同最灵巧的绣花针,引导着坚韧的星纹铜丝,在每一片甲片预留的孔洞间飞速穿梭、缠绕、打结!


    那铜丝细得几乎看不见,却在他手中展现出惊人的强度和韧性。


    “沙…沙…沙…”


    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如同春蚕食叶。


    只见那些冰冷的鱼鳞甲片,在星纹铜丝的串联下,如同拥有了生命!


    一片压着一片,层层叠叠,却又彼此独立!


    它们并非僵硬地固定在一起,而是形成了一种极其精妙的叠压结构——上片压下片,却留有极其微小的活动间隙!


    整个结构如同最灵活的鱼鳞,又像一片可以随风起伏的金属波浪!


    李鸣双手抓住这刚刚“织”就的一小块甲身,用力一抖!


    “哗啦——!”


    一阵清脆悦耳、如同珠落玉盘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那片甲身如同活物般波动起伏,甲片彼此碰撞、滑动,却绝不会脱落!


    每一片甲片都能在微小范围内自由活动,卸力、变形,最终将冲击分散到整个甲身!


    “妙!妙啊!”赵元朗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击掌,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灵动如鳞,刚柔并济!


    此等甲胄,刀剑难入,枪矛滑卸!李匠师真乃神乎其技!”


    沈千山也看得心旌摇荡,忍不住上前,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触碰那片波光粼粼的甲身。


    冰凉、坚硬,却又带着不可思议的柔韧感!


    他甚至可以想象,当箭矢射中时,这片甲叶如何如波浪般起伏,将致命的穿刺之力化为滑开的偏移!


    “此甲片,以冷锻之法取雪花镔铁之‘筋骨’,均匀致密,刚柔相济,纹路自成卸力之导。”


    李鸣的声音依旧平稳,如同在陈述一件寻常事,“以龙鳞金之模具冲压,取其‘至坚’,保弧线之精准,甲片之均一。”


    他拿起那捆细若游丝的星纹铜丝:


    “再以星纹铜丝为‘筋络’,取其‘至韧’,穿连叠压。上片压下片,留毫厘之隙,宛若活鳞。


    受力则片片相协,卸力于无形。关节之处,更可依此法特制,屈伸无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赵元朗和沈千山震撼的脸:


    “若以此法,重制全身甲胄,非但防御倍增,重量可减三成,兵卒披之,奔突劈杀,再无桎梏!”


    “减重三成?防御倍增?屈伸无碍?”赵元朗喃喃重复,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他心上。


    他仿佛看到了大玄边军身披此等神甲,如墙推进,所向披靡的景象!


    泼天的战功和权势,如同最甘美的毒药,让他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猛地抓住李鸣的手臂,力道之大让李鸣微微皱眉:


    “李匠师!不!李师!从今日起,你便是兵部武库司供奉大匠!


    秩同正五品!专司督造新甲新弩!


    所需神材、人手、工坊,本官一力承担!沈千山!”他转向江南巨贾,眼神凌厉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矿脉开采,甲械工坊,一应所需,由你商会全力支应!


    兵部行文即日下达!若有一丝延误,误了军国大事,莫怪本官翻脸无情!”


    正五品供奉大匠!秩同州府通判!


    赵元朗这价码开得又急又狠,直接将李鸣抬到了寻常匠人难以想象的高度!更是彻底将沈千山和锦绣商会钉死在“供应商”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