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远开门见山:“周老板,谣言止于智者,更要止于实证!


    老夫提议,三日后,就在你这‘云锦阁’后院,广邀府城布业行会耆老、州府工房派员,以及本县有头有脸的士绅,当众验看李鸣的新织机!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让所有人都看看,这‘阴铁’之说,是何等荒谬!也让某些人,彻底死了污蔑的心思!”


    周老板眼睛一亮:“好!李主簿此计大妙!我这就广发请柬!定要办得风风光光,让那些宵小之辈无地自容!”


    他看向李鸣,“李师傅,这三日,就辛苦你,务必确保织机万无一失!”


    “周老板放心!”李鸣沉声应道。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技术展示,更是他亮出筹码、寻找盟友的关键舞台!


    回到工坊,李鸣立刻召集小六子和几个最信得过的工匠,开始精心调试那几台被勒令封存的新织机。


    每一个部件都反复检查,确保运转如飞。他不仅要织得快,更要织得好!要织出令人惊艳的布匹!


    与此同时,李鸣开始了李修远交代的“第二步”——主动出击,收集罪证。


    他不再只是埋头做工。


    这天,他借口去集市采购一种特殊木料,来到了城西老王头的竹器摊前。


    老王头是个老实巴交的手艺人,摊位很不起眼。


    “王老爹,来挑几根老竹根,做织机的梭子芯。”


    李鸣蹲下身,一边挑选,一边闲聊般问道,“上次听您念叨衙役收‘孝敬’,最近可还来?”


    老王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唉,别提了!前些日子消停了两天,这两天又来了!


    比之前还狠!


    说是…说是赵县丞要过寿,大家伙儿都得‘表示表示’!我这小本买卖,哪经得起这么刮啊!”


    李鸣心中一动,记下了“赵县丞过寿”这个信息点。


    他不动声色地多付了些钱:“王老爹手艺好,值这个价。这世道…都不容易。”


    又一天,李鸣“顺路”去看望工坊里那位儿子被打断腿的老匠人赵伯。他带了些林老开的活血药。


    “赵伯,您儿子的腿好些了吗?”


    “唉,多谢李师傅挂心,能下地了,就是…干不了重活了。”赵伯老泪纵横,“张家那畜生…赔了几个臭钱就想打发我们…天理何在啊!”


    “张富贵?他为何打人?”


    “就因为我儿在街上不小心碰掉了张富贵一个跟班手里的东西…那跟班不依不饶,张富贵上来就…就下死手啊!”赵伯捶胸顿足。


    “告到县衙,赵县丞…说是我儿先动的手!赔钱还是他‘开恩’了!呜……”


    李鸣默默听着,宽慰了几句,心中怒火升腾。


    这又是一桩血淋淋的罪证!他详细记下了时间、地点、涉及人物(张富贵及其跟班姓名)、赵伯儿子的伤势诊断(他特意请赵伯拿出当初郎中的药方),以及赵县丞的枉法判决。


    这些信息,他每晚回到小屋,都会和苏清瑶一起整理,誊抄在一张更隐蔽的薄绢上。


    苏清瑶心细,字迹娟秀清晰,还会补充一些李鸣忽略的细节。


    两人在昏黄的油灯下,如同在进行一项秘密而神圣的使命。


    “鸣哥,今天我去灶房打水,听帮工刘婶说,她娘家侄子因为不肯把河边的好地低价卖给张富贵。


    前些日子也被衙役抓了,安了个‘偷盗河工物料’的罪名,现在还在牢里…”苏清瑶一边写着,一边低声道。


    李鸣眼神一凝:“刘婶侄子叫什么?哪个村的?抓人的衙役头目是谁?她说了吗?”


    “说了,叫王水生,上河村的。抓人的…好像姓孙,脸上有颗大黑痣。”苏清瑶回忆道。


    “好!记下来!”李鸣指着薄绢,“时间、地点、人物、罪名…越细越好!”


    收集的过程充满了压抑和愤怒。


    每一条罪证背后,都是一个被碾碎的普通家庭。


    李鸣感到一种沉甸甸的负罪感和更强烈的愤怒。


    他不再仅仅是为了自己和清瑶而战,仿佛也背负了这些无声冤屈的希望。


    三日期限转眼即至。


    “云锦阁”后院张灯结彩,布置一新。


    受邀的宾客陆续到来,有府城布业行会德高望重的几位老者,有州府工房派来的两位技术官吏,还有本县几位有名望的乡绅富商。


    气氛看似热闹,却暗流涌动。不少人都在交头接耳,目光时不时瞥向角落——赵德坤和张富贵父子,竟然也来了!


    赵德坤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正与州府工房的人寒暄,张富贵则一脸阴鸷地盯着正在做最后调试的李鸣。


    李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这不仅关乎新织机的命运,更关乎他能否成功亮出筹码,迈出搅动这潭浑水的第一步!


    他看了一眼人群中安静站立的苏清瑶,她回以一个鼓励的眼神。


    李鸣定了定神,走向那台凝聚了他心血和未来希望的新织机。


    “云锦阁”后院,人头攒动。


    府城布业行会的几位白发耆老端坐上首,神情肃穆;州府工房派来的两名技术官吏则拿着纸笔,眼神挑剔。


    本县的乡绅富商们交头接耳,目光在织机、周老板和李鸣身上逡巡。


    空气里弥漫着织机特有的木香、新布的棉纱味,以及一种无声的紧张。


    赵德坤坐在稍偏的位置,脸上挂着惯常的虚伪笑容,手指却无意识地捻着茶杯盖,显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张富贵站在他爹身后,眼神像毒蛇一样死死盯着场地中央的李鸣,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李鸣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此刻,他只是一个工匠。


    他走到那台线条简洁、结构精巧的新织机旁,对着众人拱手:


    “诸位前辈、大人,今日劳烦大家莅临,只为验看我所制新机,以正视听,破除污蔑之言。请!”


    一位“云锦阁”经验最丰富的老织工,在众人注视下坐上了织机。


    他先是仔细感受了一下脚踏板和综片控制杆的手感,眼中便闪过一丝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