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鬼屋入口，漆黑的通道像一张吞噬光线的巨口。


    她转身就要走：“很无聊。”


    南栀倒也不是害怕鬼怪，她只是单纯的害怕这冗长，一望不见底的黑暗。


    忽然，她余光注意到了埃米尔的反应，那双湖蓝色的眼睛中闪烁着兴奋的光：“栀，据说这座鬼屋是根据真实凶宅改造的，很有研究价值。”


    “教授，您是医学研究者，什么时候爱上凶宅了？”南栀无奈的看了埃米尔。


    如果让埃米尔的学生们看见他们敬爱的教授是这模样，应该会非常的意外。


    埃米尔嘴角微微上扬。


    他指了指入口处扭曲蠕动的“鬼手”装饰，兴奋不已：“我还没领略过中国的鬼是什么模样的。”


    既然来到了中国，那还是需要入乡随俗的。


    眼瞅着埃米尔恨不得马上一只脚踏入这劣质的鬼屋，南栀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走吧。”


    她最终迈开脚步，只是那背影看上去略微显得有点僵。


    萧野站在南栀的身后，一步一步踩着她的脚印走，若有所思。


    刚进入鬼屋，阴冷的空气便扑面而来。


    昏暗的走廊里只有几盏惨绿的应急灯，墙壁上黏腻的血迹在灯光下显得诡异。


    埃米尔兴致勃勃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对南栀解释某些恐怖场景的医学原理，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异常。


    南栀不知不觉走在最后，她的呼吸变得缓慢而克制。


    随着鬼屋的深入，里面的灯光越来越暗沉，几乎快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南栀的思绪停止转动，她觉得自己甚至听不见埃米尔在说什么，只是机械式的跟在埃米尔的身后走着。


    不知转过几个拐角时，南栀的头顶忽然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一张倒挂的腐蚀鬼脸。


    那鬼脸极其狰狞，鲜血淋漓的，看着颇为恐怖。


    “小心。”萧野伸手想拉她，却被突然涌出的一群游客冲散。


    借着微弱的光，南栀只是看见萧野最后一眼的担心。


    等混乱平息，南栀发现只剩下自己站在一条陌生的岔道上。


    滴答。


    滴答！


    不知何处的水声在密闭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南栀的指尖开始发冷，眼前的走廊似乎在不断收缩。


    她加快脚步，却在拐角处撞上一面镜子，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如纸。


    “唔……”


    她猛地后退两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


    熟悉的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耳边开始响起尖锐的耳鸣。


    儿时曾忽视掉的痛苦，此时再出现在南栀的眼前。


    完全密闭和黑暗的地下室里，她和老鼠为伍，没有食物，也没有水，只有耳边细细簌簌的老鼠声。


    南栀想，如果她再狠心一点，也许当初就会在濒临死亡的时候去吃生老鼠了。


    好在老天爷对她还算不错，在她都动了这个念头的时候，地下室的门打开，盛家的人带她出去治疗。


    南栀的耳边是一阵阵怪叫声，还有阴风吹过。


    “不要……”南栀低低的呢喃着。


    “找到你了。”


    一道低沉的嗓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南栀条件反射地挥拳，手腕却被稳稳握住。


    萧野的脸在暗红色灯光下显得格外妖冶，佛珠擦过她的皮肤，带着淡淡的檀香。


    “放……放开我……”


    南栀说话断断续续的，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那种感受，实在是很不舒服。


    她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一抹脆弱。


    南栀知道，自己犯病了。


    “放开我，别管我。”


    她的嘴巴里面絮絮叨叨的反复念着，嗓音变得很虚弱。


    萧野认识南栀这么长的时间，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像是现在这样，脆弱到让人无法不心疼。


    只是，南栀这模样，瞧着怎么有点眼熟？


    “幽闭恐惧症？”他声音很轻，却像利剑刺穿她强撑的伪装。


    南栀想要挣脱，却发现双腿已经不听使唤地发软。


    萧野忽然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墙角的应急出口。


    “放我下去……”南栀不愿旁人看见她现在这模样。


    她不能在外面表现出任何的怯懦和无用。


    “别动。”萧野低了低头，他的眼神深深的凝望着南栀，却又写着让她看不懂的色彩，他眼底的暗流涌动，“这里没有监控，我是你未来老公，自己人。”


    此时，南栀都已经没有心情去反驳萧野的话了。


    她只是攥紧了手，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四周的怪叫声，似乎都小了一些，南栀现在能够听见的，就是她和面前这个男人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的。


    南栀这时候才发现他不离手的佛珠串禅在了她的手腕上，温润的檀香木珠子贴着她剧烈跳动的脉搏。


    奇怪的是，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竟真的开始消退。


    “栀栀，呼吸。”萧野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他一手稳稳托着她的后背，一手轻轻握着她的手腕，“跟着我的节奏。”


    南栀能感觉到他胸膛平稳的起伏，下意识跟着他的节奏调整呼吸。


    萧野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在阴冷的鬼屋里显得格外温暖。


    “好点了吗？”他低头问道，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


    南栀这才发现两人的距离近得过分，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那双总是含着戏谑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担忧。


    不知道为什么，南栀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加快了一点。


    难道，又犯病了？


    她这么想着，别过脸去，不肯对视。


    萧野却没有立即松开她，反而用指腹轻轻揉着她的手腕内侧：“别紧张，放轻松，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你的身边。”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珍贵的东西。


    南栀却顿住了。


    他这一番话，是说给她听的？


    暧昧，炙热。


    这算是情话吗？


    南栀在感情这方面完全就是一个小白，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稍微用力地握着：“再等会儿，你现在还是很紧张。”


    鬼屋里的音效突然传来凄厉的尖叫，灯光随之一黑，南栀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萧野几乎是本能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宽大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耳侧：“别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