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客厅立马安静，只有筷子轻碰碗边的响动。


    “我真的在努力学英语了。”


    顾从安捧着碗，目光锁定在米粒上，一次次的重复这句话。


    南栀的目光扫过家人。


    他们的反应同样奇怪，像是……刻意在避开顾从安的话题。


    “大哥，怎么回事？”


    南栀索性直接询问顾从礼。


    男人的轮椅微微后退，顾从礼伸手，大掌轻柔的放在顾从安的后背，一起一落安抚着。


    “从幼儿园开始，从安就在数学上展现出天赋，但他偏科严重，数学有多好，英语就有多糟糕。”


    不过，顾靖国夫妻不喜欢让孩子做卷王，他们对待他的成绩很宽松。


    直到上学期快期末时，顾从安忽然被请家长了。


    原因是他数学考试几次交白卷。


    夫妻俩回家把顾从安说了一顿后，期末考试来临，顾从安便没有再交数学白卷，成功拿下班级的数学第一。


    就在南栀回来前两周，顾从安忽然告诉顾家人，他要努力把心思都放在英语上。


    自那之后的两次测验，顾从安的数学分数有所下滑。


    顾家人告诉他不要一手抓一手放，却不知怎的，像是触及顾从安的雷区，他犯病了。


    一提数学成绩，顾从安就会焦躁不安。


    所以他们现在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南栀大概听明白前因后果了。


    她眉头轻皱：“那和我们的邻居有什么关系吗？”


    “没关系吧。”姜萍回答，她又拍了拍脑袋，“硬要说关系……张丽的孩子张晓慧和从安一个班。”


    顾从安的手死死攥在一起。


    他忽然站起身，椅子在水泥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我，我吃饱了。”


    顾从安结巴着说完，逃也似的冲回房间。


    门关上的声音让南栀眯起眼睛。


    饭桌上的沉默持续几秒，顾从礼轻咳一声：“我们先前问，从安就说是老师说他偏科严重，骂他不学英语，也没提到其他人。”


    他和南栀一样，怀疑过邻居。


    但是，顾从礼也见过张晓慧。


    那是个长相普通，但很有礼貌的女生，看着知书达理的，和她妈妈不像是一类人。


    再加上顾从安未曾提到张晓慧，他也不再怀疑。


    “我去看看他。”南栀起身离开饭桌。


    房门紧闭着。


    南栀敲了几下都没人回应，她直接推开门。


    少年蜷缩着身体，瘦弱的身影躲在床角，双手死死的抓着旧小熊玩偶。


    看见南栀，他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


    南栀反手锁上门，让这个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她轻声询问：“为什么撒谎？”


    顾从安的声音细若蚊蝇：“我没撒谎。”


    南栀没有第一时间反驳顾从安。


    她只是把他的作业抽出来，从头到尾扫了一眼，指尖停在最后一道题上。


    “这道题涉及到高三的知识，你才初三却有这个本事做出来，证明你的数学不会差，并且你自己也愿意主动吸收更多数学知识，那现在好好的为什么不学了？”


    顾从安的眼睛突然睁大：“我讨厌数学！”


    他丢开玩偶，扑上来想抢练习册，被南栀轻松躲开。


    “告诉我实话。”南栀看着少年皱巴的脸，声音极其平静，“张晓慧威胁你了？”


    “没有！”顾从安尖叫起来，声音撕裂般刺耳。


    他像是小羊羔一般清澈干净的眼睛，此刻有些充血。


    顾从安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不受控制的抓挠着手臂：“我讨厌数学，不喜欢学数学，我要学英语……”


    他这个状态，很不对劲了。


    南栀知道，他大概率是要犯病了。


    眼看顾从安的手臂被他自己抓出血痕，她上前一步想要阻止，但少年却像是受惊的野兽横冲直撞。


    他胡乱挥舞间，南栀看清了他眼中的恐惧。


    门外，姜萍脸色惨白的冲进来：“我听见声音，从安犯病了？栀栀，你先走，你没有经验大概率会被从安误伤的！”


    她身为母亲，已经习惯顾从安现在像是野兽的恐怖模样。


    南栀却没听姜萍的话。


    她一个侧身，直接扣住顾从安的手腕，顺势把人给按在床上，动作干脆利落。


    顾从安嘶吼着，双腿乱蹬，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白皙的脸，现在满是焦躁。


    “我真的没有学数学了，真的……”


    少年疯狂挣扎，口水从嘴角流出。


    姜萍见南栀完全压制顾从安，她愣了片刻。


    女儿看上去纤细娇小，居然这么能打？


    那漂亮的抬腿下压，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南栀……是个练家子？


    南栀不知道姜萍他们在想什么，而是单手压制着发狂的顾从安，另一只手掀开他的校服下摆。


    少年的腰侧有一片青紫交加的伤，或轻或重。


    显然，他被人打过。


    姜萍捂住嘴，眼泪滚落：“这什么时候的事？”


    她扑过来，心疼的触碰顾从安，牙齿打着颤。


    “从安，为什么不告诉爸爸妈妈？谁欺负你了？”


    姜萍的温柔，让顾从安的身体慢慢放松。


    他的理智逐渐回笼，整个人泄了气，喃喃说道：“不能说的……这是秘密。”


    家里已经有很多事了。


    他不想让爸妈为他操更多的心。


    南栀的眼神彻底冷下来。


    她松开他的手，声音冷的可怕：“顾从安，你觉得现在还瞒得住吗？”


    顾靖国夫妻不会卷孩子的成绩，却对他们的身体健康很上心。


    他们既然发现顾从安被人打，怎么会当作没看见！


    这是南栀回家后第一次冷脸说话，身上透出一股肃杀之气，吓得顾从安愣了一瞬。


    他轻轻拉着南栀的衣服，左右晃晃，像是可怜的小狗似的。


    “姐姐，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凶……”


    “顾从安。”南栀打断他的撒娇，把话题硬生生掰回来，“我不需要你道歉，我只要你告诉我，谁打的？”


    顾从安垂眸，下意识地抓过小熊玩偶当作安抚玩具。


    他死命的晃着脑袋：“我真的不能说，说了她会打死我……”


    “他，还是她？”南栀追问，不允许顾从安继续逃避，“你可以坚持不说，但我明天会去你学校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