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娅娅总算不哭，祁然松了口气。


    大眼瞪小眼，祁然略显窘迫地先移开了视线。


    想他一个快三十，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成熟男人，竟会被一个四岁孩子，整得手足无措。


    但错就是错。


    他不该用习惯性用成年人的思维去试探小孩。


    更何况还是在孩子本来就敏感的时候。


    “对不起。”


    祁然转回目光，直视着娅娅的眼睛，轻缓说道，“刚刚吓到你了，是我不对。”


    娅娅眨巴下眼睛，歪歪头。


    漂亮的眼睛，因过于震惊而睁大。


    新爸爸竟然在跟她道歉？


    原来，爸爸是可以说对不起的啊。


    原来的爸爸不是在生气，就是在发脾气骂她和妈妈，喝醉了还会打她们。


    骂完打完，从来没有给她和妈妈说过对不起。


    明明是他做错了事，需要道歉。


    反倒是新爸爸，还什么都没做，就先跟她道歉了。


    是因为她突然害怕想哭，吓到他了吗？


    但她又不敢直接问。


    她不知道爸爸道歉的时候，小朋友都是怎么回答的。


    娅娅抓紧牛奶，小心翼翼偷看祁然。


    他还是很不安，又着急的样子。


    娅娅咬了咬嘴唇，伸出一只手，轻轻扯了扯祁然的衣服，笨拙地解释道：“娅娅没有哭。”


    祁然意外地挑挑眉，顺势压低声音问道：“那，可以跟我说说为什么会突然难受吗？”


    他相信了娅娅说没有哭的话，但也关注到她的难受。


    娅娅眨眨眼。


    似乎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小脸为难地皱成一团。


    祁然拿了颗巧克力给她：“娅娅怕我吗？”


    娅娅摇头，含糊回道：“不怕。”


    爸爸很怕他，但她不怕。


    “真棒。”


    祁然笑着摸了摸她头，犹豫再三，说道，“刚刚发现你衣服上有血迹，所以我很担心。”


    他的手还放在娅娅脑袋上，提起血迹的时候，掌心下一闪而逝的瑟缩，能清楚感觉到她的惊恐。


    “你受伤了吗？”


    “我们去医院做检查好不好？”


    祁然每句话都说得小心翼翼，压低声音，放低姿态，用询问的口吻，尽量减少孩子的压力。


    “爸，爸爸想保护你，你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娅娅仰着脸，一眨不眨看着他。


    轻缓关心的问话，脑袋上的大手，都让她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娅娅吞下剩下的巧克力，看着祁然，委屈巴巴说：“不是娅娅的血。”


    祁然心跳漏了半拍。


    娅娅衣服上的血，不是她的，那是，萧茉儿的？


    “是妈……”


    话没说完，娅娅突然扑到他怀里，小手紧紧抱着他脖子。


    “你也保护妈妈，好不好？”


    娅娅在他耳边小声哀求。


    她声音带着哭腔，话语间有明显的颤音。


    祁然心一紧，俊美脸庞上的表情，逐渐被寒意取代，黑眸锋锐，冷若冰霜。


    他抬起的手放在娅娅的后背，和头上，轻抚安慰，郑重其事回道：“嗯，我答应你。”


    “无论是你，还是妈妈，我都会保护你们。”


    跟他猜测的一样。


    跟萧茉儿一起陪娅娅过生日的那个人，不是他。


    ——


    已经过了午餐时间，餐厅上菜速度快。


    萧茉儿和祁晟寒像往常一样，边吃边聊一些趣事。


    祁晟寒还在为礼服的事感到愧疚，说话时小心谨慎，不时观察萧茉儿的反应。


    “沫儿，我想了想。”


    吃到一半，祁晟寒还没能忍住，向萧茉儿发出拍摄邀请，“要不我们……”


    话才开口，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医院打来的电话。


    他送过去的病人醒了。


    萧茉儿听完全程，挂了电话便问道：“你要过去吗？”


    “嗯，要去一趟的。”


    祁晟寒歉意看着她，“下午恐怕暂时不能陪你了。”


    “没关系，病人最重要。”


    萧茉儿安慰他，想到娅娅住的酒店就在附近，便说，“这里离我家不远，等下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祁晟寒皱眉：“不差这点时间。”


    “我也不想你太累。”


    萧茉儿笑了笑，“病人要紧，你先处理她那边的事吧。”


    “那……”


    祁晟寒左右观望，撑着桌子倾身过来，吻了吻她，“事情处理好了我再联系你。”


    “好。”


    匆匆吃完，二人结账离开。


    目送祁晟寒的车开远，萧茉儿打车直奔熙悦酒店。


    按了铃，祁然很快来开门。


    “娅娅呢？”


    “在房间睡午觉。”


    “你要喝点什么？”


    “都可以。”


    祁然定的是总统套房，娅娅在房间睡午觉，他则是在客厅用电脑工作。


    倒是很有他工作狂的风格。


    “娅娅吓得不轻。”


    祁然给她倒了杯咖啡，“吃饭的时候就在打瞌睡，来酒店后却一直不肯睡，非要撑着等你来。我哄了很久，才终于撑不住睡着。”


    “谢谢。”


    萧茉儿接过，却没喝。


    她跟祁然只在四年多前接触过，对彼此了解不多。


    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小叔和侄媳妇的身份。


    按理，更应该避嫌。


    现在，他们却背着祁晟寒，在酒店聊他们共同的孩子的事。


    怎么看，都觉得荒诞……


    萧茉儿浑身不自在，不知所措地捧着咖啡杯，一时间，连开场白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祁然坐在她对面，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眼帘微垂，漫不经心问道：“礼服选好了吗？”


    “啊？”


    萧茉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很意外他会主动问起这事。


    “选，选好了。”


    她支支吾吾回道，避开祁然看过来的目光，“阿姨眼光好，我只是过去试下合不合身。”


    祁然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头喝了口咖啡。


    他主动提起了最尴尬的事，萧茉儿反而不觉得尴尬了。


    她放下咖啡，看向对面：“小叔。”


    “嗯？”祁然抬头看向她。


    萧茉儿直视着他的眼睛，坚定说：“我会继续跟晟寒订婚。”


    祁然似乎并不意外，淡淡地“哦”了声：“我知道。”


    萧茉儿：“……”


    既然知道，之前干嘛莫名其妙说要领证？


    祁然看出了她写在脸上的疑惑，轻笑了下：“随口一说的话你也信？”


    萧茉儿无语：“你平时都会这么随便邀请不熟的人领证？”


    祁然反问：“你会跟不熟的人领证？”


    “……不会。”


    “我也不会。”


    “……”


    “之前说的话，你不要太在意。”


    祁然放下咖啡，正色道，“虽然娅娅带来的证据很足，说实话，突然多出来一个这么大的女儿，我心里也很乱。”


    “难道你不是吗？”


    萧茉儿：“……”


    “娅娅的到来确实是意外，可我们总不能因此强行改变生活方式，连恋爱对象都要换掉吧？”


    祁然随性地靠在沙发上，三两句话，轻松就掌控了对话节奏。


    “何况，我们亲子鉴定还没做。”


    “娅娅是不是我们女儿，一切都是未知。”


    祁然公事公办，摊开了讲娅娅的事，萧茉儿反而松了口气。


    因为这也是她希望的。


    就算娅娅真是他们女儿，也不应该影响她跟祁晟寒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