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重复一遍？”


    温笙是被许家宁严肃的声音惊醒的。她睁开眼，发现车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刚刚还在说笑的李长水正一脸尴尬地握着方向盘。


    “你不是要在我家住几天嘛......然后我爸妈把你们安排在一间房了......”


    “我和清妙的屋子都是单人床，睡不下两个人。”李长水继续解释，“我爸妈说你们两个是客人，还处着对象，就让你们睡他们的床，他们在我和清妙的屋子打地铺。”


    许家宁眉头紧皱，摇头拒绝：“长水，这样不行。叔叔阿姨年纪大了，怎么能让他们打地铺？”


    “我也这么说了！但我爸妈非说你们是客人，得好好招待。我妈还说，你们俩都是大学生，坐火车辛苦，回来就该好好休息。”李长水委屈地为自己辩解。


    “不用，我在你房间打地铺就可以了。”


    温笙也立马接话：“对对对，我在清妙房间打地铺就行。不需要委屈叔叔阿姨。”


    李长水叹了口气：“阿宁，这得你来开口了。我给你找我们家最厚的被褥，不对，你睡床，我睡地板。”


    车子很快驶进了市区，街道明显比火车站那边宽敞整洁许多，车道上有许多小汽车。


    “快到了。”李清妙指着前面说，“就是前面那个小区。”


    温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片六层高的住宅楼，外墙是浅黄色的，看起来很新。小区门口还有个门卫室，一个大爷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脚边放着一只暖水瓶。


    “你们家换地址了？”温笙有些意外，她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李家还住在老城区。


    “嗯。”李清妙笑着点头，“我爸妈单位分了套房，去年才搬进来的，三室一厅，八十多平米呢。”


    车子开进小区，停在其中一栋楼下。


    李长水把车停在门口，熄了火，长舒一口气，“顺利完成任务。”


    他推开车门，先跳了下来，又绕到后备箱，把许家宁和温笙的行李拿出来，对李清妙说：“妹啊，你先带他们上去，然后把爸叫下来，我不会倒车停车。”


    李清妙正拎着自己的小包准备上楼，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哥，你不是说自己是汉川市车神吗？怎么连停车都不敢？”


    李长水讪讪地笑了笑：“这你就不懂了吧，车神也是分专长的，我是直线王者。”


    “知道了。”李清妙懒得理他，直接拉着温笙往楼道走，“笙笙，我们先上去。”


    刚好三楼的阳台门被推开，一个围着条碎花围裙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个茶缸，笑呵呵地往下面看：“快上来，家里菜都做好了。”


    “爸！我哥不会倒车，让您下来帮忙停一下！”李清妙站在楼下，扯着嗓子喊。


    这嗓门一出，温笙忽然有种恍惚感。


    感觉回到了高一那年，她和李清妙站在宿舍楼下，拜托一个男生帮忙进宿舍叫一下李长水。谁知那人根本没进楼，而是直接站在下面仰头大喊：“二零一的李长水！你妹妹找你！”


    如今相似的一幕重现，感觉自己回到了三年前。


    李军在阳台上听得哈哈大笑，笑得茶缸里的水都洒出来了：“臭小子，敢开我的车但不敢停？等着，我现在就下来。”


    楼道很快响起了脚步声，苏玉跟着李军一起下来。


    她看见温笙时，立马快步跑过去，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笑容满面：“哎呀笙笙，可算回来了！一路上坐火车真的辛苦了。来来来，阿姨今天特地给你做了红烧肉，其他几个菜都是你李叔叔亲手下的厨。”


    “妈，爸有没有做油焖大虾？”李清妙凑过来问。


    “做了，做了，你爸早上特意跑去海鲜市场买最新鲜的虾。”苏玉笑着说。


    这时，李军把车利落地停好，提着行李走过来打断她们：“虾是给客人准备的，别一上桌就光顾自己吃。”


    李清妙撇了撇嘴，做了个鬼脸：“爸，我这是替客人先试试味道嘛。”


    李军佯装瞪了她一眼，转头满脸笑意地看向温笙：“笙笙啊，还有阿宁，你们今晚多吃点。你看你和阿宁，都瘦成什么样了。”


    温笙有些不好意思，“叔叔，我们在学校真吃得很好。”


    一行人往楼上走，许家宁跟在最后，拎着行李。


    到了三楼，苏玉打开门，招呼着：“来来来，都进来，拖鞋已经准备好了。阿宁的是灰色的那双，笙笙是蓝色的那双。”


    “谢谢苏阿姨。”许家宁礼貌地说。


    李军把钥匙挂在门口的钩子上，拍了拍许家宁的肩膀：“阿宁啊，这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家吧。上次你来的时候说你娘刚开店，现在店里情况怎么样？生意还好吧？”


    许家宁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说：“还可以，就在仓水县车站旁边，人来人往的，生意还算稳定。”


    李军听了，满意地点点头：“嗯，车站那地方人气旺，你娘能干，这个位置挑得好。”


    苏玉把菜一盘盘端到饭桌上，红烧肉油光发亮，油焖大虾香气四溢，旁边还摆着粉蒸排骨和一碗清炖鸡汤。


    “快洗手准备吃饭吧，菜都齐了，就等你们回来开动。”


    大家围坐到餐桌旁，温笙看着满满一桌子菜，十分感动。李军给许家宁和温笙各盛了一碗鸡汤：“来，这是我特地熬的鸡汤。你们俩先喝汤暖暖身子，坐了一天火车，得好好补补。”


    “谢谢李叔叔。”两人异口同声。


    “说什么谢谢，多吃点，就当在自己家。”苏玉笑着说，给他们各夹了只大虾到碗里。


    饭桌上，气氛热闹融洽。李军喝了口酒，话匣子也打开了，谈起了李长水的事情。


    “长水现在在警校读书，已经第二年了。清妙现在在学医，我的两个子女现在都忙得很。”


    李清妙正低头剥虾，忽然抬起头，狡黠地笑着说：“温笙，你知道吗？我哥现在有喜欢的女生了，而且你这人还认识。”


    “哎哎哎！”李长水差点被汤呛到，连忙放下汤勺，伸手去拦她，“妹！别说！”


    温笙愣了下，问：“谁啊？我认识？”


    “别听她瞎说！”李长水赶紧抢话，脸因为刚刚呛到变得通红，急着一边给许家宁夹菜，一边转移话题。


    “阿宁在首都过得不错，还靠自己赚了不少钱呢，对吧阿宁！”


    “还行吧，做点家教，写点稿子，赚点零花。”许家宁配合着说。


    他旁边的温笙本来一直低头喝汤，突然一拍脑袋，有种知道秘密的兴奋：“我知道了！是不是张琴？”


    “咳咳咳咳咳！”李长水这次是真的被呛到了，脸涨得更红，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什么张琴？张琴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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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玉好奇地问。


    “就是我们高中时候的同学，和我们一届的，她是后来转学过来的，长得特别清秀，性格也好。”温笙解释道。


    “她是我哥警校老师的女儿，人家来给爸爸送饭，他就看上了。”李清妙在一旁继续解释。


    李军和苏玉对视一眼，笑得合不拢嘴。李军乐呵呵地拍桌子：“行啊小子，眼光不错嘛。”


    “爸！妈！你们怎么也跟着起哄啊！”


    苏玉笑眯眯地劝：“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喜欢就大大方方的，你看阿宁，等笙笙一毕业就立马在一起了。”


    她顿了顿，又说：“阿宁和笙笙这样多好，互相照顾，一起进步。长水你也得学着点，别扭扭捏捏的。”


    温笙低头喝汤，掩饰自己的脸红。一旁的许家宁不受影响，神色自若地拿起一只虾，细心地剥开虾壳，挑出虾线，然后把剥好的虾肉放进她的碗里。


    “多吃点。”


    这一幕被李清妙看在眼里，她立刻拍了拍李长水的肩膀：“哥，你在仓中和许哥学了两年，怎么都没有学会？”


    “我......”李长水看着许家宁熟练的动作，又看看温笙幸福的样子，心里确实有些羡慕。


    “怎么，心动了？”李清妙继续火上浇油。


    “吃你的饭！”李长水夹了一大块排骨塞进她嘴里。


    李军也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啊，比我们那时候会得多。我们那会谈恋爱，哪懂这些。”


    “你还说呢，”苏玉笑着数落他，“当初追我的时候，写情书不是信手拈来吗？”


    “夫人说的对。”李军放下酒杯，哈哈一笑，“怎么我的儿子没有遗传我写情书的天赋呢？”


    这顿饭吃得十分轻松和热闹，笑声几乎没停过，桌上几盘菜都见了底。


    等饭后收拾完，苏玉说：“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路上也累坏了，早点休息吧。我和你的李叔叔把主卧收拾出来了，你们两个就睡那里，床大，能睡得舒服些。”


    许家宁连忙摇头：“苏阿姨，这可不行。我和长水挤一挤就可以了，实在不行，我打地铺。”


    温笙也跟着附和：“对啊，阿姨，我和清妙睡一屋，您和李叔叔还是睡主卧。”


    苏玉见他们一个比一个坚持，只好放弃：“行吧行吧，就按你们的意思来。”


    *


    晚上，家里渐渐安静下来。


    李长水往床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对着睡地铺的许家宁说：“阿宁，你真的不睡床吗？”


    “我睡惯了地铺，没事。”


    李长水翻了个身，脸朝下，把下巴搁在枕头上：“阿宁，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许家宁抬眼望着天花板，淡淡“嗯”了一声。


    “我在警校的老师对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他犯法了，不管师生情分多深，一定要逮捕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是，人活在世上，总要有个底线。规矩是规矩，越过了，就是错。”


    “可要是真有一天，站在我面前的人，是我最信任的老师、朋友，甚至是家人呢？”李长水问。


    许家宁侧头看他，“那就更不能犹豫。因为他们既然选择了那条路，就已经先背叛了你。”


    “阿宁，你觉得我会是个好警察吗？”


    “会的。”


    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