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宁弯腰，把散落在地上的几份资料一张张捡起，然后整理好递回到温笙怀里。


    “这是下个月市里英语比赛的资料吗？”


    “嗯。”温笙点了点头，随即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低声问：“你刚刚不是还在教室吗？”


    “薛老师叫我去办公室一趟。”许家宁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有些无奈地说，“他让我参加市里的数学竞赛。”


    “我们是同一天吗？”温笙问。


    许家宁想了想，点点头：“好像是。”


    “到时候说不定会碰上呢。”


    “其实我不是很想去。”他忽然说。


    温笙差点没被吓到，眼睛飞快瞟了一圈，然后猛地抬眸瞪了他一眼，眼神警告。


    你疯了？现在还在数学办公室门口呢！万一被你的数学老师听到怎么办！


    她直接拽住他衣袖，低声催促：“走！”


    许家宁任由她拉着，他看着她的背影，一手抱着厚厚的资料，一手拉着他。


    她走得有些急，马尾在晃动，随着步子起落时不时扫过他的手臂，带来若有若无的触感，有些痒。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有几次忍不住想伸出去手摸那根马尾，可终究还是忍住了。


    怎么有人连生气都这么可爱？


    等两人走到楼梯道里，这里很隐蔽，因为离班级远，没有什么人会经过。温笙才松开手，回头看他：“你刚才说为什么不想去？”


    许家宁见到她气鼓鼓的表情，像一只小仓鼠，再次被可爱到了，这次他不再克制，趁她不备，抬手轻轻在她头顶揉了一下。


    “你——！”温笙拍掉他的手，气得直瞪他，“到底为什么要放弃？”


    她是真的不明白，他明明成绩那么好，怎么会有放弃参加比赛的想法。


    许家宁垂眼，不紧不慢地说：“因为要是得了名次，高三就得去市里读书。”


    “仓中一直都有这个规定，县里凡是能在市里的竞赛上拿到奖的学生，就会被推荐去重点高中复读一年，说是能享受更好的师资和资源。前年就有个学长被送去了，听说在那里一年，考上大学的把握就更大。”


    “这个奖很难拿，不是一般的难。全市那么多中学，能从里面脱颖而出的，屈指可数。能不能得奖没人敢保证，可一旦得了，就再也没得选。”


    温笙问：“那去年呢？没有人拿到吗？”


    “有一个人差一点。”


    “谁？”


    “林飞。”


    温笙一愣，这个名字她当然听过。林飞，仓中高三的第一名，和她以及许家宁一样，都是常年霸占第一名。


    不过“差一点”就已经说明问题了。林飞的成绩虽好，但还没强到能在全市众多学校的尖子生中轻松突围。


    而许家宁不同。


    林飞的第一名，后面总会有人紧紧跟着，从未真正拉开过差距；而许家宁，则几乎每次考试都能把年级第二远远甩开，一个人孤零零地排在最前面。


    久而久之，他的名字仿佛和“第一”牢牢绑定在一起，老师们甚至在月考成绩出来之前，就默认第一名一定是他。


    至于她自己，则居于两者中间。她的成绩稳定，但没有许家宁那样拉开一大截的优势，也没有像林飞那样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赶潮。


    她的第一，更像是一种平衡。既足够优秀，又能始终感受到身后的压力。


    如果换做是她去参加这个比赛，会不会也和林飞一样，差一点？


    更何况，她的优势在英语和文科，数学并不是最拔尖的科目。每次大考前，总得靠许家宁临时给她“开小灶”，才能把短板补起来。想到这里，她心底那点不安便愈发清晰。


    许家宁盯着温笙看，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他毫不犹豫地说：“你不会差一点的。如果你参加了这个比赛，你肯定能获得名次。”


    那不是随口的安慰，而是他一直认定的事实。


    在别人眼里，她或许只是“第一名”中的一个，但在他眼里，她从来都不是靠比较才显得优秀的人。


    她是独一无二的，是他亲眼见过、一步步走到这里的温笙。


    温笙仰头盯着许家宁的眼睛，认真地说：“你，一定要去参加这个比赛。”


    许家宁双唇张了张，没把心底那句不想去的真正理由说出口。


    舍不得。


    因为自己舍不得。


    他现在高二，她高一。如果这次比赛得了名次，他就要去市中学读一年，意味着本来可以只需熬过她的高三，那时候他已经上了大学，两人之间会有一年的空白。可如今，这份空白被无情地提前了一年。


    想到未来每天不再能在对面的走廊里看见她，不能再假装偶遇，许家宁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沮丧和酸涩。


    明明只是一眼，却需要他提前算好时间，算好角度，甚至在脑子里默默演练过无数次。走快一步怕错过，走慢一步又怕被她发现刻意，只能拿捏到刚刚好。


    而真正与她对视的那一瞬间，他总要假装平静，克制自己，把所有情绪压在心底，不让任何人察觉，用不多的理智压制快要失控的悸动。


    温笙盯着他半晌，见他神思飘忽，开口问：“你还在听吗？”


    许家宁怔了怔，回过神来：“嗯？”


    “我说，”她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字道，“你一定要拿到好名次。”


    “嗯，我会的。”他点头。


    片刻后，他低声唤她：“温笙。”


    她抬眸看他，眼里带着疑惑。


    这一次，时间不多了，只剩下短短三个月。


    许家宁唇瓣轻启，终究还是吐出了那句压在心底很久的话：“你可以.....等等我吗？”


    “我等你？”温笙歪着头，不解地反问，“不是应该你等我吗？我比你小一年级诶。”


    她顿了顿，又很认真地补充道：“而且我的成绩离你还差一段距离，到时候还得继续你帮我补补课呢。你到时候去拿个第一，这样我也有目标和追赶的动力啦！”


    许家宁低头笑了笑，笑意里藏着一丝无奈，明白两人讲的不是一个东西。


    他说的“等”，是怕这一年半不见，等回来表白时，她已经被别人追走；而她说的“等”，是单纯上学习成绩的追赶。


    在她眼里，他永远是那个年级里高高在上的“第一”，是前方的目标，是需要去仰望的存在。可他心里明白，他想要的从不是这点距离上的差别，而是她能看见他，不论是第一，还是只是普通的许家宁。


    他只想当她身边的许家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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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温笙没急着去食堂吃饭，而是坐在位置上，打算趁着空档先整理一下英语老师给她的资料，看看里面的要求。


    她刚低下头翻开第一页，忽然听到有人喊：“温学妹！”


    抬眼一看，李长水正探身站在窗边，手搭在窗框上，对她招手。


    “清妙她去食堂占位了。”她解释。


    “我知道啊。我不是找她，是找你。”


    温笙拿水壶压在最上面，怕资料被风吹得乱飞，这才起身往外走。


    “学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来来来，先吃点饼干。”李长水从兜里摸出一小包牛奶饼干塞到她手里，觉得不够，往她怀里塞了一颗水果糖，“学习累了吧？补点糖分，提提神。”


    “谢谢学长。”


    李长水咔嚓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饼干，“对了，你知道没？咱学校春游的日子定下来了，三月十九，正好是春分前一天。”


    “我知道，听清妙早上说过。”温笙回答。


    李长水把饼干渣拍掉，然后漫不经心地说：“哎呀，那天还是阿宁生日呢。”


    温笙正低头撕糖纸，听到时，动作一顿，那颗水果糖啪嗒掉在地上，顺着地砖的缝隙滚了两下才停住。


    三秒定律，三秒内捡起来就能吃。


    她正要弯腰去捡，被李长水伸手拦住。


    “别了吧，这地多脏啊。”他笑着摇头，又从兜里摸出一颗新的水果糖，塞到她掌心，“给，这颗干净的。”


    温笙有些不好意思：“谢谢学长。”


    李长水装作不经意，顺势问道：“对了，温学妹，你什么时候生日啊？也是春天吗？”


    温笙摇摇头，“不是，我生日在夏天，农历五月初四。”


    “哎呀，那不正好是端午节前一天嘛。”李长水一拍手，笑得意味深长，“你和阿宁真配啊，一个春分前一天，一个端午节前一天。”


    温笙没想到他还能把这两件事扯到一起，被他逗得红了耳根：“哪有这种说法。”


    李长水心里暗暗打了个勾：目的已经达成。消息成功传到，温学妹的生日也套出来了。


    “行咯，我就不打扰你学习啦。”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过去，然后心满意足地转身走了，留温笙一个人看着手中的水果糖发呆。


    三月十九，春分前一天，也是许家宁的生日，还是春游的日子。


    到时候自己要不要送些什么？送什么好呢？


    书？但他平时看的书比自己还多，送了好像也没什么新意。


    钢笔？似乎又太普通，而且他用的那支已经很好了，自己送的只会被随手放在一边吧。


    笔记本？太廉价了，毫无诚意。


    零食？又显得小孩子气，况且他也不是特别爱吃零嘴。


    围巾？可现在已经春天了，不合时宜。


    温笙叹了口气，越想越头大，偏偏自己又没什么零花钱，不可能去买那些太贵重的东西。


    她回到座位上，把水果糖放在桌角，盯着它看了很久。


    “要不......就送这颗糖吧。”


    她在心里给自己找理由：生日嘛，甜甜的寓意挺好。再说了，这还是李长水亲手塞给她的，正儿八经算是“限量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