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老朽楚怀乡；非常感谢领导能光临小女和小婿的婚礼，今后若是……”


    楚怀乡这边还在说着感谢的客套话。


    但话刚到一半，却是突然被朱云杉打断。


    “老伯，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很奇怪的一个问题。


    作为正厅干部，朱云杉本是不应该犯这样错误的，他们这种人至少要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是最基本的。


    但偏偏朱云杉就是问了，而且表情还十分的凝重，又带着几分喜悦。


    楚怀乡也愣住了，他甚至在心里猜测自己以前是不是得罪过朱云杉或者他的长辈。


    要真是那样，那自己陪着林振东来敬酒就不是给他撑场子，而是害了林振东。


    林振东心中也在打鼓，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领导，我岳父叫楚怀乡，您是认识吗？”


    没办法，这时候要是不接话场面会更尴尬。


    谁知道就在翁婿两人心里都在七上八下的时候，朱云杉却是激动的嘴唇开始哆嗦，最后一言不发仰头将杯中酒全部灌进了口中。


    就在整个主桌，以及两边副桌上的人全都用古怪眼神看来的时候。


    朱云杉似乎心情也平静了不少，深呼吸一口气后认真的看向楚怀乡，问道：“大伯，您，您是不是有个儿子叫楚云红？”


    “领导，您，您认识犬子？”楚怀乡先是一怔，随即嘴唇也跟着哆嗦起来，甚至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犬子的确叫楚云宏，宏伟的宏；领导，您认识吗？”


    也不怪楚怀乡如此激动，实在是楚云宏自40年说要去参加抗战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后来还是写了几封信才知道他是参加了我党的队伍，再后来就彻底没了音信，甚至就连尸骨都没能见到。


    这也是为什么钱不多敢欺负楚家的原因所在。


    如果楚云宏没死，或者哪怕是死了，只要尸骨送了回来，那楚家也是革命烈士、英雄之家；那就是给钱不多一百个胆子也不给随便给楚家扣帽子。


    朱云杉面对楚怀乡已经有些老泪纵横的双眼时，竟有些闪躲。


    但还是非常肯定的点头；“没错，就是叫楚云宏；不过后来他在部队把宏改成了红色的红。”


    听到这话，楚怀乡便是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也不顾此刻还是女儿和女婿的婚礼，便是老泪纵横一把握住了朱云杉的胳膊。


    “领导，您，您真认识我家二子？他在哪，他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和家里联系？”


    “爸，您别激动。”楚玉环同样泪眼婆娑，但却是在劝说父亲。


    只是她的劝说不仅没起到任何作用，楚母却也是蹒跚走了上来，还有周铁剑和大虎、二虎俩兄弟全都围了上来。


    他们都用希冀的目光看着朱云杉，虽然没说话，但谁都明白他们想要的是什么结果。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面对如此阵仗，朱云杉似乎又回到了战争刚胜利那会挨家挨户去给战友送骨灰的时刻。


    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人或者一家人，而是一家子期盼听到好消息的人。


    他的心中有些难受，声音也有些哽咽。


    但经历过千万遍的朱云杉，还是咬着牙说出了楚家人最不愿听到的话。


    “云红他，他牺牲了；在湘西会战的时候，他在雪峰山上为了，为了救我倒在了小鬼子的炸药包之下……”


    朱云杉说着，说着眼泪竟然也流了下来。


    看得出来，他也不愿想起当年，更不愿去回忆当初那个场景。


    湘西会战。


    那不是45年和小鬼子的最后一场大型战役吗？


    林振东不免在心中感慨，自己这个二舅哥还真是……


    若是他能挺过那场战役，说不定此刻楚家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呜呜呜！老二！！！”楚母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似乎是又想起今天是林振东和楚玉环的婚礼，赶忙擦了擦眼泪。


    楚怀乡身体摇晃几下，被周铁剑稳稳扶住。


    周铁剑作为舅舅听到外甥的死讯自然也是很难受的，但他还是咬着牙说道：“云宏是好样的，没有给他爹和楚家丢人。”


    话罢，他的目光十分期许的再次看向朱云杉；“领导，我能问一下云宏的骨灰或者坟墓在哪吗？为什么战争胜利之后没人给送回家来？”


    这话就多少带着些怨气了。


    陈县出去抗战的不少，红方和蓝方都有，但不管是哪方面的战争胜利之后都有人送骨灰或者是消息回来，唯独却是楚云宏没了任何消息。


    以至于后来陈县不少人都传楚云宏是投靠了小鬼子做了汉奸之类的谣言。


    但楚家人以及周家的人全都坚信楚云宏不可能做汉奸。


    所以现在周铁剑是在帮楚家要个说法，也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为楚家正名。


    “唉~”


    说起这个朱云杉便是忍不住重重叹息一声，神色忽变得十分落寞。


    “云红，他如今被安葬在烈士陵园；至于为什么没有人通知你们，那是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


    经过朱云杉的解释大家才明白，原来楚云宏刚参加队伍的时候是隐瞒了自己身份的，因为楚家是资本家，他怕身份曝光会引起同志们的抵触情绪。


    后来他立了功，又去抗大进修了一段时间，才被分配到385旅某团某营做指导员，就更加将身份彻底藏了起来。


    而和楚云宏搭班子的营帐就是眼前的朱云杉；会战湘西的时候朱云杉已经是团长，楚云宏依旧是他的政委。


    那时候朱云杉还不叫朱云杉，他叫朱大山。


    是后来楚云宏牺牲之后，朱云杉又找不到楚云宏的家人，所以才给自己改名朱云杉。


    目的很简单，就是带着楚云宏影子一起活下去。


    听完朱云杉的讲述，楚怀乡和楚母、楚玉环早已经泣不成声。


    周铁剑擦了擦眼泪，再次说了一声“好”“云宏是好样的，他没有给楚家丢人，他是英雄，楚家的英雄，民族的英雄。”


    在场的宾客基本都是陈县本地人，自然也知道前些年的谣言。


    此刻谣言得到澄清，并且还知道了楚云宏的英雄事迹，自然是全部都站了起来。


    啪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