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就在林振东刚把陈新华劝好的时候，办公室的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陈新华微微蹙眉，但还是对着门口道：“进来。”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进来的却是满脸堆笑的韩大山。


    “厂长，我有事想和您说…”


    “师父，是车间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林振东赶忙站了起来，问道。


    韩大山却是笑着摆了摆手，道：“没有，车间里没什么；我来找厂长是别的事情。”


    林振东闻言没再继续说话，而是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韩大山。


    韩大山坐下之后，林振东又从自己身上摸出烟给两人都散了一根。


    陈新华点燃烟抽了一口后，问道：“老韩，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就直接说，反正振东也是你徒弟。”


    “行！那我就直说了。”韩大山回头看了林振东一眼，随即道：“厂长，我想从明儿起就不来厂里了，振东现在的技术已经比我好太多了，今天我听说连上面领导都表扬他。


    而且我儿子那边也一直在催我赶紧过去，所以我这个老家伙留在厂里也没什么意思。”


    听到是这事儿，陈新华倒是没太大的反应，毕竟韩大山说的也是事实。


    并且在林振东入职之前就说好的，现在韩大山过来打招呼也属于是出于礼貌了，要不然他完全可以直接不来厂里的。


    但林振东却是皱了皱眉；“师父，师兄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吗？”


    前世也没这方面的记忆，林振东倒是有些担心，毕竟昨晚韩大山才将两门家传的武功送给了林振东。


    韩大山很是勉强的笑道：“没什么太大的事情，就是我那小孙子前段时间把腿给摔了，现在家里没人照看，正好我这个老头子去看着。”


    林振东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这种事情倒的确是离不开人，小孩子最是爱动弹，没个大人看着说不好腿什么时候才能好。


    稍微考虑片刻后，林振东就对陈新华，道：“厂长，明儿我再请一天假吧！我想亲自送师父去市里一趟。”


    “行！”陈新华一口答应下来。


    韩大山见事情已经说完，便是起身告辞。


    林振东也和陈新华打了声招呼跟着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机修室才发现韩大山其实早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看来他应该前两天就已经做好决定了。


    当然或许促使他这么快离开的最大原因，应该是今天上面领导对林振东的肯定。


    “师父，咱们再去车间逛一逛吧！我陪您看看工作了这么多年的地方…”


    “好，走吧！正好明天你要休息，我们师徒俩一起把所有机器都检查一遍，也免得你不在的时候出现问题。”


    师徒两人就这么朝着车间去了，说是检查机器，但实际上林振东完全就是为了陪韩大山在车间里走最后一圈。


    看看那些老伙计，看看那些他曾经亲手保养、维修过的机器。


    这一路走的极慢，韩大山几乎遇到每个熟悉的人都会聊上几句，每一台机器都要上手磨一磨、听一听。


    一圈走下来，韩大山脸上的神情反倒是感慨了起来，自己从兜里掏出烟点上，又给林振东散了一根。


    “振东！我听说咱们厂子要扩张了？”


    “嗯！”林振东没有隐瞒，非常干脆道：“听领导的意思应该是，不过不能叫扩招，应该属于是国家三线建设选中了咱们厂，将来或许都不会叫五金厂这个名字了。”


    “唉！挺好，挺好的。”韩大山嘴里说着挺好，语气却是十分苦涩，脸上笑容更很是勉强；“厂里改革以后也就用不着我们这些老家伙了，以后你们也就有了更好的出路，真挺好的。”


    林振东“吧唧”“吧唧”抽着烟，这话没办法接。


    他前世也经历过年老的时候，自然清楚现在韩大山是在感慨自己的人生，感慨这一路走来怎么这么快就老了？


    叮铃铃~


    厂里的下班铃声响起，林振东默默的帮韩大山把收拾好的东西提上朝着厂门口走去。


    一路上不管认不认识的都在和林振东、韩大山打招呼，一下子好像他们成了厂里的名人一般。


    走出厂门口，林振东忽然想起一件或许能让韩大山稍稍安慰的事情，赶忙道：“师父，您在这儿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回来。”


    还不等韩大山回答，林振东便是骑着自行车飞快的离开了。


    这时候正是厂里下班的高峰期，韩大山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厂里工人一群群的出来，遇到熟人还会和对方说句“以后多帮忙照顾林振东一下。”


    往往别人的回答基本都是“林工哪里需要我们照顾，倒是以后我们要多巴结林工咯。”这样类似的话。


    大概十多分钟之后，林振东又骑着车回来了，不过车子后座上却是多了一个人。


    这人在陈县也算是名人了，县里唯一照相馆的摄影师。


    “振东，你怎么把张师傅给请来了？”韩大山自然也认识对方，上前疑惑的问道。


    林振东也不解释，架好车子就拉着韩大山往大门中央走去。


    将韩大山按在大门正中间的位置，这才笑道：“师父，你就在这里站好不要动。”


    说着就快速跑到摄影师的身边，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咔嚓~


    摄影师找好方位，立马按下了快门，而且还是一键三连的那种捕捉式拍照。


    要知道这时候照相机用的都还是胶卷，那时候国内可造不出来胶卷，所以摄像师对每一张都是非常珍贵的。


    张师傅今天之所以这么大方，完全就是因为林振东给够了钱。


    等给韩大山拍完，林振东又是小跑着到了厂门口。


    搂住韩大山的肩膀，朝着摄像张师傅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韩大山道：“师父，跟我一起念，茄子！”


    咔嚓~


    快门再次被连续按下，不知道多少年后还有没有人能记得那张泛黄的照片，记得照片中的两个人是谁，记得这小小的陈县五金厂。


    “振东，你这……”


    等张师傅收起照相机，韩大山这才像是松开了枷锁般，对着林振东有些埋怨的看了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