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薇长长叹了一口气，启动车辆，她一路招惹了那么多过客，而顾清言是唯一的见证者，见证她的虚荣、任性与残忍，这么想来，他如今对自己的片面看法，似乎也情有可原。


    算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拍卖品的事已经两清，她和顾清言之间，大概也不会再有什么瓜葛了，清者自清，他怎么看自己，已不重要了。


    第二天，她却意外收到加急快件，拆开，是一叠顾清言签好字的文件，后续《荆棘鸟》的交接进行得非常顺利，顾清言那边再没任何为难的举动，200万款项也在一周后全数到账。


    林予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发展，思来想去，还是给顾清言发了条感谢的短信，没有回复，她望着窗外缓缓飘下的落叶，心想，应该是这段往事最完美的句点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林予薇将全部精力投入艺术双年展的筹备中，展会大获成功，她的工作室也因此更加声名鹊起，接连签下几位优质客户，运营逐渐步入正轨。


    忙碌之下，林予薇不得不考虑扩充团队，去招聘会那天，周叙白陪她一同前往，回程途中，看着身边这个一直默默帮助自己的男人，林予薇忽然开口：“叙白，要不你来我公司兼职做顾问吧？你隔三差五就来帮忙，我都不好意思了，我给你开份薪水，虽然你可能不看重这点钱，但这样我心里好受些。”


    周叙白侧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弯起温和的弧度：“好啊，很乐意为林老板效劳，不过说好了，以后有什么难事都不许一个人扛着，我可不能白拿你的薪水。”


    林予薇的办公室很宽敞，采光极好，她让人在靠窗的位置添了一张办公桌，周叙白第二天就来了，带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和几本厚厚的艺术图册。


    从此以后，他几乎每天都会过来，有时是处理自己的工作，有时是帮她看合同、谈客户，他坐在那里，安静而可靠，像一棵沉稳的树，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清晰的光影。


    林予薇偶尔从画稿中抬头，看见周叙白专注的侧脸，心里那片荒凉了许久的地方，仿佛终于照进了一缕暖阳，她知道不堪的过去无法轻易抹去，但崭新的未来，或许可以从这里开始。


    ****


    晨光透过落地窗，在拾光工作室的水磨石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林予薇站在设计台前，指尖轻轻敲击着刚刚完成的概念草图，眉头微蹙，推敲着每一个细节。


    “薇薇，你看这个色调怎么样？”周叙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高定西装，衬得身形越发挺拔，但又不失艺术家的随性气质，手中拿着两个配色方案供她选择。


    林予薇转身，接过他递来的色板：“这两个色调都太冷了，传统元素为主的项目需要温暖一点的质感。”她没有从周叙白给的两个选择中做决定，反而抽出另一个色系：“这个赭石色系可能更合适，既有传统的厚重感，又不失现代性，你觉得呢？”


    周叙白倾身细看，微微颔首：“确实，还是你专业。”他站在她身侧，只需微微低头，鼻尖能闻到了她柔顺发丝的芬芳。


    这时，工作室的玻璃门被推开，助理小李急匆匆地进来：“林老师，周先生，文化局来电话了！说是有一个重要项目想找我们谈，提前约你们中午一起用餐，顺便聊聊项目细节。”


    林予薇和周叙白对视一眼，既意外又惊喜，张处长亲自约见，说明这个项目在市里的重要程度很高，周叙白唇角微扬：“看来我们上个月在艺术双年展上的presentation起作用了，我这几天也听说，当地文化局想筹建一个非遗相关的文化长廊，大概率是他们今天找我们的目的。”


    午餐约在一家雅致的江南菜馆，张处长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精明干练又不失文人气质。


    “我在网上关注林小姐的作品很久了。”寒暄过后，张处长直入主题：“特别是那组将传统刺绣与现代光影技术结合的作品《时光针迹》，在国内外都获了不少奖吧？”


    林予薇有些意外：“张处长知道这件作品？”这幅作品是她比较早期的作品，虽然获过一些奖，但由于发布的时间较早，后期的作品更具人气，所以很多人不知道这幅《时光针迹》。


    “何止知道。”张处长笑道：“我们在规划这个项目时，就一直在寻找能够将传统与现代完美结合的团队，你的作品让我们眼前一亮，特别是那种让传统文化‘活’起来的能力。“


    他打开平板电脑，展示项目规划：“我们计划以龙泉木雕为核心，打造一个沉浸式的文化体验空间，不仅要展示传统工艺，更要吸引年轻人。”


    “现在的年轻人对传统文化的认知往往停留在表面，认为是过时的老古董，久而久之，很多传统文化就失传了。”张处长继续说：“我们要通过科技手段，让他们真正理解、爱上传统文化，这就需要既懂传统又懂现代的艺术团队来实现。”


    周叙白适时接话：“这正是林老师的强项了，她在伦敦的作品就很好地平衡了这两者，大受好评。”


    “对，所以我们第一个就想到了林小姐。”张处长认真地指着平板电脑上的项目书说：“这是我们的项目书，按照最初的设想，这里计划设置VR体验区，游客可以虚拟体验雕刻过程，这边是数字互动墙，通过motioncapture技术还原老师傅的雕刻动作……”


    林予薇越听越专注，这正是她感兴趣且比较擅长的领域。


    “最后，”张处长强调：“要让年轻人觉得传统文化很‘酷’，所以科技手段的运用很关键。”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我们已经物色了一家本地科技公司负责技术支持，他们在数字展示领域很有经验。”


    林予薇的心猛地一紧，本地的科技公司……会不会是顾清言的启辰科技吧？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和顾清言有任何接触，如果是启辰科技，她可能会选择放弃这个项目……


    “不知是哪家公司？”她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自然。


    “智创互联，不知道林小姐和周先生听说过吗？”张处长说：“虽然规模不大，但做过几个不错的项目。”


    不是启辰科技就好，林予薇暗暗松了口气，但这个智创互联，她从未听说过，心底隐隐的不安仍未消散。


    周叙白见林予薇没有表态，马上接过话头：“听说过一些，相信在张处长的把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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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是经过严格筛选的，我们很期待和他们的合作。”


    张处长满意地点头：“那就好，这个项目是今年的重点工程，每一个环节都在严格把控下，你们也不要抱有太大的压力，艺术嘛，就要大胆发挥自己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实现方面就交给技术组那边。”


    午餐在愉快的氛围中结束。回到车上，周叙白才轻声问道：“刚才提到科技公司时，你似乎有些顾虑？需要我帮忙调查一下吗？”


    林予薇立即摇头：“不用麻烦了，既然是张处长选定的，应该没有问题。”毕竟是她个人直觉上的担忧，林予薇不想麻烦周叙白太多，尤其是涉及到可能和顾清言有关的事情。


    周叙白体贴地没有坚持：“好，那你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


    回到工作室，林予薇收到了张处长发过来的项目资料，立即召集团队开会，张处长发来的项目资料很详细，团队每个人都跃跃欲试。


    “太有意思了！这正是我们想做的项目！”设计师组长小雨兴奋地说。


    “VR体验部分可以做得更沉浸一些。”UI设计师李晓建议：“比如加入触觉反馈，让游客能‘感受’到雕刻的力度变化。”


    林予薇看着团队成员对这个项目都热情十足，心中的不安稍稍缓解，会议结束后，她单独留下助理小李。


    “小李，你私下帮我调查一下智创互联的背景。”她压低声音：“特别是和其他大型科技公司有没有关联，比如启辰科技，这件事不要声张，包括周先生那边也不要透露。”


    小李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即应下：“明白，林老师，我这就去办。”


    ****


    启辰科技总裁办公室，顾清言正盯着电脑屏幕上文化局的招标公告出神，屏幕上显示着“非遗文化长廊项目中标公示”，智创互联的名字格外刺眼。


    “老大，这么晚还不下班？”副总裁陆明探头进来，看到电脑屏幕后愣了一下：“这不是那个文化长廊项目吗？我记得你说不参加竞标的啊，怎么这会还加班研究起来了？”


    顾清言迅速切换页面，语气平淡：“随便看看，总不能埋头苦干，行业动态也很重要，只是这个智创互联中标了，有点意外。”


    陆明挑眉：“怎么？这家公司有问题？”


    “听说同时接了好几个大项目，资金链可能有点紧张。”顾清言轻描淡写地带过：“既然最后选定他们，肯定有可选的理由。”


    陆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最近好像特别关注市里的项目？”


    “没有吧？”顾清言站起身，拿起外套：“不说工作了，走吧，请你吃宵夜去。”


    陆明笑着跟上：“好啊，这个时间点确实有点饿了，走走走。”


    而此时的拾光工作室里，一阵短促的手机提示音响过，正在设计台上熬夜画图的林予薇拿起了手机，解锁了屏幕，赫然是一条匿名短信：“谨慎选择技术伙伴。”


    这条短信已经是今晚第三次收到了，她回拨过去，依然是空号，会是谁给自己发这样的信息？林予薇皱着眉，那个断联已很久的名字浮现在心头……


    是你吗？顾清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