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清晨带着晨露，本该是平静的一天，但城边的墓地却异常喧闹。


    “哎呦，这是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昨天晚上不知道是哪个作孽的人，把相府夫人的坟给挖了。”


    “挖坟？真是作孽，损阴德。”


    “可怜了相府夫人，早些年跟着丞相四处奔走，以为晚年能享福，结果才过多少年啊，就死了。”


    “可惜可惜。”


    “也只生了个女儿，要是相府里那位侧室生了个儿子，相府破天的财富就落到别人怀里了。”


    “说的不无道理。”


    “嘘……好像是相府的人来了。”


    “相府下人老早就围在坟边儿了，这下来的是谁？”


    “沈丞相还未下朝，来的是沈大小姐，沈微澜。”


    人群嘈杂，沈微澜还未从震惊中冷静下来。


    挖坟这件事听着太不真切了。


    但看着一群人围在母亲的坟边。


    她知道……


    这件事是真的。


    “母亲……”


    沈微澜的声音很轻，她几乎站不住。


    眼中却没有泪，只觉得绝望。


    母亲死前被穿书者霸着身体，如今霸着她身体的穿书者走了。


    但她的身体还得不到善终。


    “小姐，您别……”落欢眼角挂着泪珠，安慰的话压根说不出口。


    被挖坟的是沈微澜的母亲。


    沈微澜摇头，反摸着落欢的手，“我没事，把这些人打发走吧……我想去看看母亲。”


    “是。”落欢领命，派人将看热闹的人打发走。


    而沈微澜走到亲卫面前。


    沈微澜想再往前一步，却被亲卫拦住。


    她眼睛一凝，缓缓抬头看向比她高出一个头的亲卫，脸上没有半分波动，“让开。”


    “丞相有令，小姐不得接近。”亲卫冷言道。


    沈微澜咬唇，生平第一次责骂亲卫，“你是什么东西，敢拦本小姐？”


    亲卫也被吓一跳，坦度有所缓和，但沈丞相的命令在他们这里才是首位。


    于是亲卫弯着腰，轻声道，“这是为小姐好，您若是看了夫人如今的模样，怕会睡不好。”


    且不说被挖坟的惨状，魏夫人入土快一个多月，身体早已不是生前的光鲜。


    不让沈微澜确实是一件好事。


    沈微澜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手指死死攥着衣角，“让我看。”


    “小姐……”亲卫不忍道。


    沈微澜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剩下的眼泪憋回去，再次睁眼时，她又是相府最尊贵的大小姐。


    “我说，让我看。”


    她凌冽的眼光，落在亲卫身上。


    亲卫打了个寒颤。


    他们家这位大小姐，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亲卫轻叹一声，“那请属下扶您进去。”


    沈微澜深知里面的场面，肯定会成为自己这一生的阴影。


    但她必须进去。


    她要进去确认一件事。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


    下一瞬，亲卫的小臂拖着她的手掌。


    “小姐，请。”


    沈微澜点头，往里走去。


    相府亲卫不止在外围，围着一圈人。


    还用不透光的黑布，将这一片围起来。


    越往里走，空气中就多一份尸体腐烂的气息。


    他们走的很慢。


    是亲卫为照顾沈微澜，故意放缓脚步。


    沈微澜没有责怪，她确实是害怕的。


    但一想到那是母亲，她又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终于，沈微澜看见一块用白色布匹盖着的东西。


    那东西呈长条状。


    那是一具尸体。


    那是母亲。


    沈微澜的泪又落了下来。


    “丞相早料到小姐会闯进来，便让我们给夫人盖上白布。”


    在里头整理土堆的亲卫，赶过来道。


    沈微澜点头。


    “父亲还在宫中吗？”


    “丞相一时半会脱不开身，”亲卫如实回道，“说是和陛下探讨国事。”


    “知道了。”沈微澜收回手，往母亲的墓坑边走去。


    墓坑已经被清理过了，没有恶心的东西。


    但放在坑里的棺材却明显有被暴力破坏的样子。


    “埋葬夫人的棺材是上好的木头做的，闭合性很强，能被破坏成这样，一定是人为了。”


    亲卫的声音也很低落。


    他们是相府培养的人，在相府生活了很多年，对相府的人都有些感情。


    看着昔日温柔贤淑的魏夫人，死后却被这样对待。


    说不伤心是假的。


    “能查出来吗？”沈微澜不带希望的问道。


    “很难，”亲卫回道，“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其实一开始的场面，特别像是夫人从内而外破坏棺材的结构，出来的。”


    “但……现在的首要情况是让夫人重新入土为安。”


    亲卫的话在沈微澜环绕，她却不觉得吵。


    只觉得伤心。


    入土为安吗？


    母亲明明那么苦了，死后不管是灵魂还是身体都没有好下场。


    她有些想哭。


    但哭不出来。


    所有情绪似乎都被从身体里抽走。


    让她像一个没有表情的木偶，站在母亲的坟边。


    她眼睑微微抬起，猛然看见一块泥泞不堪的地方，有些奇怪。


    瞬间，她闪身而过，手指捻起一点土壤。


    里面不只有泥土，还有一些类似茶渣的东西。


    她要的答案找到了。


    再看着母亲重新被安放进墓地里，沈微澜的心终于落下一块石头。


    母亲这一次你真的可以入土为安了。


    挖您坟的人，女儿已经知道是谁了。


    女儿会让她付出代价。


    她走出被黑影布匹围着的区域，拦下一辆马车。


    “这位小姐去哪儿？”


    “你觉得我要去哪儿，皇子殿下。”


    “……”扮演车夫的郭氏无奈一笑，“沈小姐真是火眼金睛。”


    “这种恭维的话少说。”沈微澜坐在车内，郭氏驾着车往郭氏走。


    “昨日是我亲自跟着林月晚的，”郭氏立刻换上严肃的脸，“是她做的。”


    “知道了。”沈微澜闭了闭眼。


    果然是林月晚。


    她那样的人，为了任务不择手段，居然为了得到沈微澜的情绪，亲自去挖了魏夫人的坟。


    也是沈微澜大意了。


    沈丞相在她的提醒下，每次出门都带着亲卫，方姨娘被送往京城外，好生保护着。


    就连沈微澜自己都不怎么出门，顾晏然远在南境更不可能碰得到。


    林月晚病急乱投医，去挖了魏夫人的坟。


    “看来我们的计划没有成功。”郭氏遗憾道。


    沈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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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澜点头，“她有系统，也许能检测到我的情绪，我们只是作假，只能骗过她的眼睛，但骗不过系统。”


    在林月晚跟着京城中的流言蜚语，去接近郭氏时，系统说沈微澜的情感值根本没有变动。


    她被骗了。


    就是不知道，林月晚有没有锁定沈微澜。


    “那我们的合作要结束了？”郭氏的语气还有些遗憾。


    “先不用再往外传我们的流言了，”沈微澜思索片刻，“要是我们能反利用她……她这个检测情感能力说不定帮你。”


    “帮我？”郭氏疑惑。


    “你回到你原来的身体，没有希望，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沈微澜缓缓道。


    “说说看。”


    “很简单，你需要让皇上相信，你是他的儿子。”沈微澜语出惊人。


    “说的倒是简单。”郭氏嗤笑一声。


    “情绪可以带动一个人的感知，”沈微澜的手指抚摸着下巴，“要是林月晚的系统可以作用于皇上……”


    “林月晚凭什么帮我？”郭氏起了兴趣。


    “林月晚现在已经不相信我们是互相心悦的关系，”沈微澜的眼珠一转，“但我们还有一重关系不是假的。”


    “什么关系？”郭氏面无表情。


    “朋友啊，”沈微澜露出一个微笑，“难道不是吗？”


    郭氏卡了一下，眉毛一挑，“还真是。”


    虽然不是最纯真的朋友关系，是掺着浓浓的利益关系。


    “所以这一次，要你出马了，郭大人。”沈微澜勾了勾唇角。


    下车时，她已经到了郭府的门口，两人并排着走进郭府。


    并未有说有笑，而是一脸严肃地说些什么。


    很快新的传言在京城四起。


    说书茶楼里的风声更甚。


    “听说了吗？相府的沈小姐和郭府的郭大人，为了魏夫人被挖坟一事，准备彻查全京城呢。”


    “哇，那郭大人还真的深情，还没娶沈小姐，便这般出力。”


    “什么情侣？早说了他们成婚的消息是假的，他们啊……就是互相利用罢了。”


    “大新闻啊，那他们之前总是成双成对的出入？”


    “我猜肯定是在密谋，我听说皇上要为了户部尚书的女儿，修一座观星楼呢。”


    “观星楼？谁接了这一件事，不管是功绩油水还是皇上的欢心，都拿到了。”


    “可不是吗？”


    “……难道他们是为了那座观星楼才……”


    “……这些……不敢瞎猜啊……”


    说书茶楼中人言嘈杂，林月晚垂着眸，穿着朴素，面前放着一杯下等清茶。


    茶杯之上未冒出白烟，想必是放了许久。


    “为了观星楼合作的利益伙伴吗？”


    林月晚喃喃道。


    “小姐，”林月晚身边的婢女小声道，“您多久入宫啊？已经三天没去宫中，皇上要发怒了。”


    林月晚抿唇轻笑，“放心，今晚我会去下午。”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林月晚的心情好了不少。


    加上三天前挖坟的臭味已经散了不少，还有活的沈微澜情绪解锁的系统新功能。


    正好有心情去皇宫见皇上。


    说不定还能见到那位大名鼎鼎的郭大人。


    人走，凉茶亦在。


    另一只洁白的手，将杯中的凉茶倒入泔水桶。


    沈微澜看着林月晚离开的背影，眉头一挑。


    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