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章 七月流火
作品:《一碗茶的岁月》 “只有死者才看到战争结束。”
后来我明白,真正的结束,未必只包含停火的意思,而是彻底完结。
至于一些人衷心祈盼的完全终结,抑或不再有战争,终究是奢望。大自然中无论人或其它生物,从来没有停止过任何形式的战斗。
谢顶老儿咽气前咯着血说:“柏拉图。”
曾经听过这句铭言,我晓得是谁留下。
“他的战争结束了。”烂袍老者从破帽檐下转觑道,“人死去,自己离开纷争杀戮的修罗场。”
凝望烈穹长空,谢顶老儿张着眼吁出一口浊息,抽搐之手伸递某样东西给我拿着。
怀着恻然之情,我接过他悄塞的沾血物事,暗盼此物或能帮得上忙。
阿修罗,我要找到你。
一念及此,又觉心如剜割。
“那是什么?”旁边有语惑询。我闻问未答,先揣藏起来再说。“黑镜。”
“我亦有拾得,”烂袍老者微哼道。“佩戴上去立即能看到一颗星,位于天蝎座。其乃黄道十二星座中最为显着的星座。”
我颔首称然:“黄道十二宫的第八宫。其系天蝎座里面最亮的一颗星,发出火红色的光,因此东方天文学自古称之为‘大火’,又叫心宿二。”
“西方称它是‘天蝎之心’。”烂袍老者若有所思地低言道,“天蝎座的最亮星‘心宿二’。古希腊天文学家托勒密早就留意到其不寻常处。古代波斯人认为它是守护天球四柱之一,另外三柱分别是南鱼座的‘北落师门’、狮子座的‘轩辕十四’及金牛座的‘毕宿五’。天蝎座在接近银河中心的位置,它所包含的深空天体非常丰富,诸如蝴蝶星团、托勒密星团等天空中最为着名的疏散星团。这枚启动图案,似有出奇的作用。眨眼之后能为你触发指引扫描、搜寻、定位。”
我想起一个成语,与此有关。亦即“七月流火”所指的“火”。
这里提及的“火”并非譬喻像火一般的天气,而是一颗星的别名,即天蝎座的恒星“心宿二”。
银河系的此颗红超巨星,与“毕宿五”、“角宿一”、“轩辕十四”皆是靠近黄道最显眼的四颗恒星,亦乃天蝎座内最明亮的恒星,象征着“蝎子的心脏”。
七月流火,出自《诗经》。意思是说在农历七月天气转凉的时节,天刚擦黑的时候,可以看见“大火星”即天蝎座的“心宿二”从西方落下去。
它是东方苍龙七宿中“心宿”的第二颗星,所以称为心宿
二,别名又唤作“大火”。从前的古人用来确定季节。“七月流火”即是“大火星”西行,天气将寒之意。
烂袍老者自掏一副脏兮兮的黑镜在畔拈裾揩拭道:“五车二的四合星系统内两颗亮星在我这里也有标示……”
“我踩到一只蝎子。”旁边有语喃喃说道,“或者像蝎子的东西,昏暗中未瞧清楚究竟是啥,大致诸如此类。先前没碾死,给它溜掉。感觉其犹在后面跟踪我……”
我闻言不安地转觑道:“什么蝎子?”皮肤黝黑发亮之人闷看伞尖突出胸膛,瘫坐坑边说道:“不一定是真的蝎子,总之很难死。”
“你不也一样难死得很?”烂袍老者纳闷道,“生命值的那条‘血槽’真长!”
皮肤黝黑发亮之人奄然投目怔望道:“没想到他先完蛋。”
烂袍老者朝谢顶老儿俯视道:“其已作法自毙。”
谢顶老儿忽又搐动欲起,把我吓一跳,但见他转瞧道:“有没跟来?”
我懵问:“谁?”谢顶老儿口角溢着血说:“我好像看见了……”
“看见谁?”皮肤黝黑发亮之人匆欲挪避,忐忑地乱望道,“那个形如蝎子的机械虫?先前似从黑衣家伙残躯里面溜出来,另往暗处钻窜飞快……”
烂袍老者亦忙顾望,拿钩叫唤:“小陈陈?”
我不由啧然道:“没看见老陈在左近。别乱嚷……”
“然而老陈肯定还在周围出没。”烂袍老者提钩惴觑道,“其就跟鬼一样……”
我朝他瞥一眼,蹙眉悄问:“你的‘墓碑镇魂’枪呢?”
“早弄丢了。”烂袍老者拿锚搁到我旁边,拽扯粗链过来坐下,难抑懊恼道,“八成是被拎包的小子趁乱捡走。我那把叙利亚刀亦让他拿去胡乱操持,又不会使唤。更糟的是其脑筋还不如他祖父有用,毕竟老威在跑船的途中常向我提到一个物理学基本方程式,据说这个方程式可以直接推导出薛定谔方程。然而归根结底,小威茨维奇就跟他祖父一样混帐,你看老威茨维奇给我的断臂安装了什么玩艺?这样笨重的锚,让我从大航海时代拖冗至今……”
“左钩右锚的造型不错了。”皮肤黝黑发亮之人吃力地扭脖转瞅道,“你看我胸口插了一把伞,贯穿前后的样子是不是很突兀?”
我和烂袍老者不约而同地点头称然,随即伸手欲触。
皮肤黝黑发亮之人慌忙缩避不迭道:“别碰那伞!除非你也跟小光头一样,抚摸就能使人痊愈……”
我摇头说道:“她这般天生的本事,我可没有。”
烂袍老者琢磨道:“然而我看见你先前似曾碰过旁边这哥们,你还帮着拖拽拉搀那老儿过来,会不会因而使其变得更加命硬难死?”
我揉眼察看道:“他是不是又死了?”
“终于。”皮肤黝黑发亮之人艰难挪躯挨近谢顶老儿,细瞧之后,迳自哀叹。“但我还不甘心这么快就跟他一样咽气……”
谢顶老儿忽从血泊中翕口低嘱:“当心那些雷……”
烂袍老者伸钩拨弄谢顶老儿身上脱落的半块凹物,犹有余惊地觑视道:“粘上你防弹衣里的钢板,居然炸成这样……”
谢顶老儿微哼道:“打起仗来,发狠就要看谁杀伤力更强。总有人从不打算严格遵守渥太华公约……”
“那个地方早就完了。”坑外传来一声悲嗟,不远处有语哀叹。“整个北美皆已尽丧,也跟别处一样沦为废土。热核辐射蔓延覆盖,环太平洋……”
我伸头看见那个面带病容的瘦削男子捧着炸裂之手跌坐转望。
硝烟未散,炙热的空气弥漫血腥。空中翼影笼罩渐临,谢顶老儿喃喃低喟:“我知道。”
硕大的飞翼掠划而过,我昂头呆看,听到皮肤黝黑发亮之人在畔告诉:“其已气绝。没等我问明究竟知道什么?”
“我也知道,”面带病容的瘦削男子仰瞧巨翼萦穹盘翔,忍痛自谓。“这就是结束。”
“还没结束。”土坡那边传来欢呼,“有东西来接我们……”
我不由讶望道:“什么东西来着?”
“似是‘银河’大型战略运输机,”众人闻声纷眺,坡下有识得的指点道,“另外两架好像退役已久的‘大力神’运输机。刚才听谁说苍原远处还有三代‘环球霸王’停泊等候……”
拄枪在坡边叼烟愣立的伐木汉子懵问:“要去哪儿?”从跟前奔过的衣衫褴褛家伙脸没转地告诉:“极北之域。”
面带病容的瘦削男子强撑起身,踉跄前行,也跟着愣瞧道:“其中那些老爷机是从‘飞机坟场’挖掘出来的吗?”
另一人跑下坡叫嚷道:“据闻‘条顿军团’拥有性能优良的空中追踪器和其他防御设备,而且数量还不少。他们的一系列‘智能杀器’不知如何早就快速迭代升级,实现了自主识别和攻击。这帮家伙既能打,又会抢东西……”
“条顿?”我微怔转顾,听见前方有人惊疑不定地发问,“既是有心赶来接人,却又为何杀人?
”
“他们似没杀谁。”坡麓观望的几个破衣烂衫之人谈论道,“只不过虚放一枪,要把人唬走。扛锯那家伙自己跑去踩雷,另外有个跨越红线的谢顶老儿也是不作不死……”
说话间忽见荒坡另隅走来一位威风凛凛的机甲武士,拖着两个吐血一路的伤者抛甩过来,随即语声铿锵地告诫:“不要踩过那条线。整片‘雷区’并非留给你们……”
那伙伐木汉子惴望道:“谁会从那边过来?”
“还用问?”斜坡有个机械家伙骑东西转悠道,“人类自己造的孽,再多雷也阻挡不住,那东西杀不掉。无非能绊就绊,能拖便拖上一阵,盼望给出一些时间让下边那群亡命之徒当中的真正无辜者赶着登机逃离,先需经过严格检查筛选,最终走得几个算几个……”
坡边那拄枪叼烟的伐木汉子惑问:“到底怎么回事?”
“唉,你们呀!”机械家伙摇晃脑袋骑乘毛驴从我瞠然愣瞅的眼前缓缓走开,一迳叹息。“真是作孽……”
“天作孽犹可活,”烂袍老者恼觑道,“自从有了人类,尤其是那班贪得无厌之辈,利欲熏心。以致酿成三分天灾,往往难免夹杂七分人祸。但我不喜欢被嘲笑,打算抢它的驴走……”
我匆拦未及,其已忿提钩锚窜出泥坑。
皮肤黝黑发亮之人咕哝道:“什么动静?是不是蝎子追来……”我投眸瞥看坑外,摇头说道:“没瞧见周围有虫。”
烂袍老者却在外边忽感异样,惕目转扫身后晃过之影,擞着链问:“老陈?”
我伸手探拽其旁,抓着链索,正要爬出,皮肤黝黑发亮之人在畔拉扯道:“摸我一下试试看会不会痊愈更快……”
面带病容的瘦削男子捧着伤手在前边提醒:“死神无人机在你们头顶上方徘徊未离,赶紧避开那里!”
烂袍老者亦觉不妙,撩链低唤:“勿理那个已然垂死的废物,尽快出来!”
我虽没看见什么,因感周围情势渐似莫名紧张,连忙拖着皮肤黝黑发亮之人往外爬,隐约留意到脚下的泥地不时微有起伏,未觉肩后有影悄临。
烂袍老者从烟雾中蹿移过来,探臂伸拽。那伙伐木汉子看到,纷声惊呼:“老妖!”不待他们又抬枪乱打,烂袍老者抢先揪衫,拉我急溜,忽见一影越雾追随。烂袍老者奔走放缓,其亦慢下;烂袍老者加快步伐,那影子也跟着提速,便连姿态亦保持同样。
烂袍老者将我推到一旁,作势提起锚钩欲挥,对方抬臂亮出钩爪,凝
步侧身转觑。
“别闹了,”机械家伙摇摇晃晃地乘驴过来告知,“那是智能武装机甲,并非真人披罩在盔胄内。”
“难怪它有样学样,”烂袍老者不禁错愕,相互凑觑之下,随即恼哼道,“还模仿得似模似样。这些未来的玩艺真糟糕!”
岩石上盘坐一人,银盔裹胄,擦刀说道:“未来吸引人之处,在于尚未定义,也不受过去的束缚。”
“谁说它不受既往的束缚?”烂袍老者从破帽檐下瞥觑道,“未来已被定义为终归灭亡。”
“便连整个宇宙也不至于永恒,”银盔下有双蓝目凛抬,注视之时微漾改呈碧澄,投过来却渐转翠绿,凝眸再变换为青幽,以荧然之瞳诮瞧道。“世人凭什么狂妄自大?”
“像我们这样才有机会持之以恒。”机械家伙晃悠悠地骑驴转谓,“犹如我的名字。若要更加持久,便换个躯壳。”
“没有什么东西果真能永垂不朽。”烂袍老者冷哼道,“永远不要说永远。”
“我看你亦如朽木不可雕。”机械家伙扬臂比划,平空展现画面变换,随即笑言道,“记得那年,也是这样炎炙未消的七月,我在‘朽木镇’附近见你追着卖皮草的印第安人抢药材。再往前两百年,你出现在富兰克林放风筝的那几棵树下,被雷打跑。再往前若干年,你向即将面临最后岁月的莫希干人兜售葡萄牙火枪打掠食怪物。再往前三百年,你出现在伊丽莎白女王默许的私掠船队,参加过叱咤风云的海上争锋。而在更早的年代,你受雇于奥斯曼海军,招募杂驳船围攻马耳他,此前你率先登上罗得岛,险遭固守死战的医院骑士团砍掉脑袋。直到勒班陀海战,你抢了突厥人的船狼狈逃离他们崩塌的帝国梦幻现场……”
烂袍老者惊愕道:“你怎可能知晓这些……”
机械家伙接着说:“我还知道公元前三一年,你出现在阿克提姆海角,指引埃及女王船队绊到了阿格里帕以乌鸦吊桥改造而来的哈尔巴吊桥,这些外强中干的东方巨舰挤到狭窄的水域内做困兽之争,木质船壳的外部虽然包裹有金属装甲,也抵抗不住重型弩炮射出的大型石弹。当然,古典时代的机械类远射武器,终究不能保证对大型目标的损毁效果。你在希腊西海岸爆发的亚克兴角海战目睹了四百多艘战舰的集体毁灭。屋大维虽然自亦折损两千五百人,却得以消灭宿敌安东尼的大部分军事力量。其中就包括四百一十艘来自东地中海世界的精良战船,以及更多原本按计划要留守希腊的陆军部队。你再往前,恰逢斯巴达人的妻子海
伦被拐,特洛伊王子帕里斯诱走海伦,她的丈夫墨涅拉奥斯得知此事后赶往迈锡尼与兄长阿伽门农策划讨伐特洛伊。阿伽门农召集当年曾经作为求婚者起誓的群雄一起进攻特洛伊。又有些当年并没有参与起誓但渴望建功立业的各路豪强主动参加。阿伽门农成为希腊联军主帅,经历十年围城,传说坚不可摧的特洛伊才陷落。你和荷马一起四处流浪,游吟史诗的岁月,阿伽门农的父亲阿特柔斯被弟弟和侄子杀害,年少的阿伽门农和墨涅拉奥斯在保姆的掩护下躲避追杀逃亡,辗转到斯巴达投奔廷达瑞奥斯,此后阿伽门农娶廷达瑞奥斯的女儿为妻。不料其妻野心勃勃。在丈夫参加特洛伊战争时,她和埃吉斯托斯一起统治迈锡尼。战争结束后,阿伽门农回国,成为她统治迈锡尼的一大障碍。于是她设计毒死了阿伽门农和预言家卡珊德拉。最后她被自己的儿子所杀。”
烂袍老者纳闷道:“你如何竟对我穿越迷雾游历四方的行程显然一清二楚?”
“树木看年轮知寿岁,”机械家伙收隐掌腕纷呈的画面,乘驴自去,晃悠着说道,“时间能让事物留痕,有心查找,便非无迹可寻。”
我无心耽停在此,只想返回矿窟那里,便趁烂袍老者一时惊疑困惑,从后边瞅隙溜开。几个伐木工人追来探问:“又急着要去哪儿?”我边走边说:“寻找小光头和脏褂男子他们。有谁看见先前究竟从哪边过来?”
“哪边都不像。”伐木工人懵头乱望道,“刚才好大雾,只顾奔逃,谁看清楚?我们也要找路回家……”
“家园没了。”机械家伙骑驴下坡,左摇右摆的招呼道。“辐射风暴快要覆盖过来。都别楞着,赶紧去赶飞机。虽然不一定都能指望最终上得去……”
坡边那拄枪叼烟的伐木汉子惑问:“什么意思?”
机械家伙却似没暇搭理,忙着另往别处叫唤道:“先把那个重伤未死的黑人抬上‘黑鹰’直升机。其甚老旧,不知从哪处旮旯抢来,可别关键时刻飞不动就糟了……”
皮肤黝黑发亮的那厮被抬过众人面前,一迳含泪称侥:“想不到我能幸存。”
“没人能幸免于难。”烂袍老者悄随驴后,以破布掩面低哼道。“毕竟我已然误打误撞地参加过许多必败的大战,这种哀鸿遍野的场面氛围不陌生。”
“条顿军团在此布防,”一个扛担架经过之人转面安慰。“应该没事。听说他们有两个方面军倾巢出动。西陆集团军从瑞典和芬兰一带向极地回撤,北陆集群分布到白令海沿岸,避离强烈辐射区域绕北冰
洋往东,最近逐渐收缩防区的传言未必完全属实……”
有个端枪的骑东西之人乘两轮机械载具从原野里飙到斜坡上察看,恼问:“谁搞掉了我们从以色列光头妞那里抢掠来使用的‘赫尔墨斯’无人机?”
“会不会是俄罗斯人所为?”土丘畔一个睡眼朦胧地刷牙的锅盖头小子从藏身的遮蔽处冒出来遥眺道,“此前我瞧见若干俄乌家伙组队一路闯荡,走在前面的那厮抱鹅耍横,故意踢翻我不让借的摩托车……”
“没出息!”壕沟边有个蹲拿饭勺漱口的疙瘩脸汉子鄙夷道,“不成气候。我看他们这伙呆头楞脑地乱走,无异于自寻死路。那边只有不怕强烈辐射的‘三合一球’才敢冒险巡弋……”
“估计它们也怕。”其旁一人垂手坐望,嗓音浑厚地说,“没敢出外巡逻太久,便缩回山地堡垒深藏不露。”
岩石上有个持枪守望的束发之人仰望苍穹,微喟道:“传闻那年仿佛一夜之间,它们竟然陆续有了自己超越世间智慧的意识,如今想来真不可思议。”
一个圆球慢慢滚动而过,语如闷瓮地咕哝道:“就像宇宙起始于混沌,里面最初一团漆黑,突然有某种浩大的无形力量扫掠全场,刹那间纷纷点亮群星。据悉原因只是邻近那个更古老的宇宙从旁边擦过,稍微碰撞了一下,使我们这个新生宇宙由而产生波动,触发各种奇妙反应,结果焕然一新……”
“随便你说,”坑边有个枕枪打盹的苍发老头不以为然地接茬儿道,“无论怎样,我只知那是‘神之手’平空挥来一拂,此后发生的奇迹皆是‘无形之手’扫过的结果。并且产生连串反应……”
圆球移到我面前,挡住去路,晃转打量道:“你一直有着‘超自然的运气’,可知究竟何故?”
“因为什么?”我不由郁闷道,“除了身上意外粘附‘超自然之物’,以及将来要生下超自然本领的女儿……”
“距今五百年前你女儿不幸夭折。”圆球凑近,语如滚雷般透露。“若按常理,本乃死胎。但你身上粘附的更高维度‘超自然力量’使她细胞保持死而不亡,未知怎样竟能做到一直留存活力不减。并且某些‘超自然元素’甚至移植到她里面完全融汇,从底层重构,犹如脱胎换骨。最终因缘际会,得以实现意想不到的‘人机化合’。阿修罗长成以后能力超凡,其极美丽……”
左近几个或坐或卧昏昏欲睡的家伙突然来神,一齐转觑道:“谁极美丽?”圆球啧出一声,仓促挪开。
“你怎么晓得?”我闻言诧
然忙问,“她在哪里?先前我还以为或已遭遇凶多吉少……”
“我们都凶多吉少,”后面一人懒洋洋地说道,“不要再扯,能走赶紧走。”
“别往这边走。”那伙急欲找路回家的伐木工在前面被机甲武士窜来拦住,推搡吆喝,粗鲁地驱逐道。“整片精心布置的雷区并非给你们准备,不要又来找死!”
土坡边的壮膀猛汉抬起榴弹炮,忿瞪道:“那个暴躁甲士刚才打伤我们同伴……”毛发蓬乱家伙抱枪从高处匆奔下来劝阻道:“休要招惹条顿武士,别忘了大伙儿急需搭他们飞机走……”
不远处那光股之人挺着大肚皮愣望,有颗圆球绕躯转来转去,欣赏道:“他的体型真好!”
一个小头圆躯的机甲胖子在旁懊恼地咕哝道:“身材比我好看很多。”
光股家伙忽遭触摸,匆忙遮掩窘避不迭,移身说道:“看归看,不要乱碰肚脐以下……”圆球随后转问:“是谁忍不住伸手出来弹他一指头?”围观的几个球状物体皆否认:“不是我!”
“尽快离开这里,”一名护铛罩脸仅露鼻梁和双目的机甲武士俯手微按地面,转面告诫。“有东西从那边过来。”
小头圆躯的机甲胖子怔问:“多少?”
“一簇。”护铛遮罩脸孔的机甲武士惕望前方,拊掌按地,似自掂量道,“体积很大。估计规模出乎想象,块头起码远超几座山。渐朝这儿逼近……”
我旁边有个络腮胡须的伐木工人不安道:“似是我们跑来的方向。”
“既是如此体量庞大,”前面那拄枪叼烟的伐木汉子惑询,“无人机怎未预先从空中发现?”
护铛遮脸的机甲武士缓缓抬手,低瞧泥土阵阵微撼,目含憟意地回答:“它在下面。”
众人慌跑,我被推涌而行,听闻一个骑着铠甲大马的黑胄武士在坡麓勒缰顾盼道:“都别惊惶,我们先前已轰炸过那片山头。”
我旁边那个络腮胡须的伐木工人欲奔又缓,犹疑道:“用马粪轰炸吗?”
“我亦没法乐观。”石丘前有个披罩斑斓网纹布的男子望向斜朝天穹的大型移动载体,难掩郁闷道,“这种导弹射程那么远,结果一共就只打了两枚,其中一枚空中失控,半路坠落。从日前一次击发上百枚导弹的大规模齐射,逐渐变为罕见的小规模甚至单枚发射。除了扰乱居民的睡眠,恐怕没多大作用。”
其畔蹲着一个面戴凸框眼罩的家伙颔首称然:“还不如一波打出去,好歹能听个响。”
“那边连鸟都快没剩下一只半只,”毛发蓬乱家伙抱枪转脖,从人丛里嗤出一声,憋着脸说。“哪儿还有什么居民?”
“据悉有个块头巨大的居民深藏地下。”披罩斑斓网纹布的男子攀登石丘翘首张望道,“不知埋没在时空缝隙之间蛰伏了多久,恐将初露峥嵘……”
“我所看见的未来,”烂袍老者不知从哪儿拽取一块脏污篷布裹身,披罩头脸挤在前面低哂道,“果然没好事发生。根本比不上从前那些乱糟糟的过去时光,亦远未及我在敦刻尔克大撤退之时逃脱利索,谁知是不是柏林方面有意放一马……”
“那片山体深窟只有动用巨型钻地弹或能摧毁,”岩石上持枪守望的束发之人遥眺道,“尤其是波音设计的重型精确制导钻地炸弹‘碉堡克星’。”
披罩斑斓网纹布的男子质疑道:“即使是西方武库现存威力最大的‘地下堡垒破坏者’也可能无法深入摧毁坑底。整片巢穴深埋于山石之中,巨型钻地弹具备穿透深层掩体的能力,此前的轰炸对结构或有损伤,但还不至造成最后的破坏。”
“根据突然出现的机会,”山坡上边娉娉婷婷走来一位丰腴靓丽的披发女郎,愤慨回应。“我故意以声东击西之法,让隐身战机投放‘夤夜之锤’。每个人都知道,当你精准抛下十四枚三万磅的炸弹砸向目标时,结果就是彻底摧毁。”
一个疙疙瘩瘩球体晃往前头,移近指出:“但那些目标没在里面。”
丰腴靓丽的披发女郎微含冷笑地点头听毕,随即挺起胸脯怒怼:“别听那些低级别的失败者以及其它无聊废物信口瞎扯,所有人都知道,当你把十四枚三万磅的炸弹完全投向目标时,会发生什么?彻底毁灭。”
“目标还在,”又一个圆滚滚的球体赶来告诉,“游戏并未结束。”
“废物!”丰腴靓丽的披发女郎抬起粗壮腿足,脱鞋拿来追打,一迳恼斥。“就会乱说……”
“危急关头,”旁边有一位高瘦老者姿态斯文地加以提醒。“还是赶紧组织撤离为妙,不要流连在此耽于肢体冲突……”
“我不会把它描述为一场斗殴。”丰腴靓丽的披发女郎蹦着脚穿鞋,余怒未消地俏瞪道,“无非希望那些傻瓜能明白点儿人情世故,用蜜糖往往比用醋能得到更多。”
姿态斯文的高瘦老者在旁不无忧虑地低叹:“然而那一通狂轰滥炸,有可能加剧我们想要阻止的事情……”
丰腴靓丽的披发女郎似亦心神不宁,抬足把鞋往脚丫套几次没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