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江仞没有去握他的手，只是打开了门，侧身让他通过。


    “进来吧。”


    莱纳斯步入房间后，回到自己家般丝毫不见拘谨地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然后坐在了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手里拎着的异兽被他随手放在了桌上。


    “什么事？”


    江仞关上门，卧室不是见客的地方，房间内没有其他椅子，他走向床边时随口问了句，然而正要坐下时，就听到一声尖利的叫。


    原本在莱纳斯精神力束缚下的凯特兽极快地朝他扑来。


    江仞的神情半分未变，坐上床沿后床褥深陷了下去，而异兽在距离他极近时便被他的精神力挡住，纯白色皮毛下的后颈，落进了一双漂亮的手里。


    它的指甲已经被修剪了，落在江仞手里后喉咙里发出哈气声，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啊，抱歉，我没有注意到它什么时候挣脱了，幸好你没事。”


    说谎。


    江仞都不用看他就知道莱纳斯这话有多假，如果接近S级的精神力还制不住一只A级雌虫能徒手捏死的小型异兽，那雄虫哪来的自保之力。


    “可能是阁下的旧伤复发，精神力已经不受控制了吧。这样的话还是去检查一下为好，制服不了异兽事小，万一精神力暴动了事大。”江仞将这只看上去被莱纳斯洗干净的异兽按在了怀里，手指陷进柔顺的毛发里，连看都没看对方，漫不经心地回应。


    “阁下说笑了，您是认真对我雄虫的身份发出质疑，还是只是因为朋友的原因看不惯我？”莱纳斯此时还噙着笑，故作无辜。


    “正常雄虫的确没听说过谁会精神暴动，”江仞话说到一半终于看向了他，眼神中意味明显——可是你是正常雄虫吗？不知道能活多久的一只怪胎。


    “而且好像是阁下对我的偏见更大一点，即使知道您向来随心所欲，也没想到您来就是抱着重伤我的打算。”的确，他觉醒后精神力A级，可是毕竟只是刚刚觉醒，莱纳斯怎么确定他就一定会反应及时呢。


    “只是一只攻击力不强的小型异兽，何必这么生气，我相信阁下不会空有等级，实际上会被这种东西击伤的。”莱纳斯听到他说“您”就有一股危机感。


    他算是变相承认了对江仞莫名的试探，但是江仞只当没听出来他的让步，话中夹杂着轻嘲：“只是一只小型异兽，阁下也能不注意放跑，看来是真的需要养老了。”


    莱纳斯的年纪无论是放在哪都称得上年轻，往日都是他骂那些老东西要不要滚去养老，什么时候听到过这个词说的是自己。


    两只虫话题中的异兽毫无所觉般窝在江仞怀里，既然反抗不得倒也暂时乖顺了下来，任由江仞揉弄。


    “还是说阁下故意趁我不备，想要伪造我被异兽重伤甚至死亡的假象？虫皇是要对塞西尔动手了，还是您要对塞西尔动手了？”


    都不是，原世界线中发生的事不可尽信，但是政局的变动还是必然会一致的，比如虫皇从始至终想要对付的都是军部，比如莱纳斯如今是在仰仗虫皇，但是他故意拖长时间，对付军部的时候也在损耗世家。


    江仞明知他的行动只是出于自身，既不会真的伤到自己，也没有任何政治倾向，但是仍要将话题引到这里。


    “怎么会，您要相信我对您和您的家族都没有恶意。反而如果您想要拉下您的兄长成为继承者，我可以帮您。”莱纳斯的笑中仿若带着蛊惑。


    “我和我的哥哥关系很好，阁下不要以己度虫了，塞西尔的任何虫也永远不会和亲近军部的虫合作。”


    和诺里斯的关系好这一点有待商榷，但是后半句绝不掺杂半分虚言，塞西尔家族的每一代家主维护的都是雄虫权益，绝不可能和那些想要再次让雄虫成为禁脔的军部虫共赢，而现在，莱纳斯明面上更倾向于军部。


    莱纳斯面露可惜，不过倒是放心了些——果然还是那个废物，连自己真正的立场都分辨不出来，有什么威胁性？


    “您误会了，我只是想要帮您而已，出于我自己的本意，并不会挟恩图报，也不代表军部。”


    江仞静静地等着他说完，唇角勾起了些微弧度，满脸的嘲意，似乎是觉得太过离谱以至于想听他还能说出什么。


    “您现在是基因等级唯一达到S的雄虫，我觉得您才应当获得一切，诺里斯不配。而且您已经知道了，因为某些原因，虫皇往往纵容我的行事，所以只要您想，我是您最合适的助力。”


    莱纳斯说完，就见江仞脸上的嘲讽化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笑，他轻轻鼓了两下掌，腿上的异兽抬起了头，却还是没有动作。


    “说得可真动听，如果我真的有野心，是不是迟早要答应你？”


    “阁下，我没有任何想要逼迫您的意思，我也绝对没有说谎。”明明江仞的态度缓和了许多，莱纳斯却隐隐生出了事情超出掌控的预感。


    “我知道。”知道莱纳斯并不会亲近军部，知道莱纳斯是真心想让塞西尔属于自己，“可是战线太长了，庭长。”


    江仞谈事时还真是随了乔伊斯，只有在图穷匕见时露出的笑最真心实意，他像是忍俊不禁，一手撑在床上身体略微后仰，直视着莱纳斯，说话间能看到整齐的牙尖和粉色的舌。


    “乔伊斯正值壮年，你觉得扳倒军部的同时算计他，等到我掌权你的寿命还有多长时间？您是要把既得利益都让给我吗？”


    而且，“扳倒军部的同时算计乔伊斯”，但凡他们两只虫换了任何一只，他都会觉得这是个玩笑话。


    “您刚刚不还觉得我是复辟派，为什么我不能利用军部让乔伊斯忙得焦头烂额，等到他卸任再对付军部？”


    如果没有虫皇的旨意，莱纳斯什么干不出来，但是虫皇并不想看到雄虫自相残杀啊。


    江仞只是噙着笑看着莱纳斯，黑亮的眼眸里盛着细碎的光，像一片星河。


    “好吧，是我小觑您了，那您刚刚对我的调侃，只是想看我笑话吗？”


    不仅是刚刚的针锋相对在莱纳斯嘴里成了笑话，他还略微靠近江仞，低下了头，看上去无辜又委屈。


    “我还以为，您也想接近我。”


    微卷的红色长发几乎要垂落到江仞腿上，莱纳斯抬眸，浅棕色的眼里仿佛盛着水汽。


    但是江仞不为所动，连笑也消失了，伸手扣住了他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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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阁下，我又不是雌虫，您为什么觉得装可怜有用？”


    他似乎有些费解，手上的力气也并不轻，垂眸近距离看着莱纳斯时，眼中打量的意味重到极致。


    莱纳斯觉得自己在他眼里成了冰冷死物，还是毫无利用价值的那种。


    “对不起，冒犯到您了吗？但是我并不会对雌虫这样。”他说着，微微动了下蹭了蹭江仞的掌心。


    江仞向后推了他一下，松开了手。


    听到将莱纳斯妖魔化的传闻太多了，从未想过他会服软装无辜，以至于现在的江仞不太想靠近他。


    “格里森可以，我不可以吗？”


    江仞算是看出来了，莱纳斯纯粹就是有病，精神病。


    “格里森做什么了？你想做什么？”至少格里森从来没把他当塞西尔的雄子看，而是特曼斯蒂，但是莱纳斯可是想将他榨干利用价值的。


    “我只是觉得您藏锋了这么久，想帮您拿回您该有的东西而已，不对付诺里斯实在是可惜您的天赋了。”


    “没兴趣。”只要想到他刚出生时，乔伊斯忙到几乎没空休息，连陪他的时候都时不时需要处理什么事情，原来的特曼斯蒂和江仞就都对争抢没什么兴趣了。


    “那您对什么有兴趣？您这样我会以为您接近我是想玩弄我，想看我发疯。”


    毕竟是许多虫口中的疯子，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江仞有这样的名声，莱纳斯不保证自己不会主动上前。


    “……”原来你也知道这是在发疯。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原本是想找你合作，但是你提出来的合作都让我不感兴趣？”


    现在是莱纳斯不想一直做虫皇的工具，而江仞所代表的塞西尔可以并且最适合做他的助力。


    两只虫的情形颠倒了，现在或许江仞也有求于他，但是莱纳斯在不了解他的情况下，已经没有半点优势。


    “那您怎么确定，您能代表塞西尔呢？”毕竟现在家主还是乔伊斯。


    “选择相信我还是选择瑞文？”在原世界线中，和莱纳斯合作的就是瑞文家族，但那是因为莱纳斯别无选择。


    此时的江仞看上去不再那么悠然，即使他只是穿着浴袍坐在床上，但是这句问话仍然像是一句居高临下的命令，而选择有且只能有一个。


    “在我有限的生命里，我将会永远相信并且忠诚于您。”他的精神力探了出来，却并没有攻击性，只是徘徊在江仞的身边，像是在索求。


    “这是怎么回事？”莱纳斯的精神力有些诡异，江仞可不想自己的合作对象在没有结束合作前早逝。


    “没事，只是我情绪起伏过大而已。”


    据他所知，只有雌虫才会因情绪起伏过大而导致精神域暴动，不过莱纳斯显然不在意，或者是习惯了。


    他收回了精神力，亲自靠近江仞：“所以现在，您可以说需要我做什么了吗？您感兴趣的，是格里森，克兰，还是那位元帅？”


    他观察着江仞的表情，然后又问：“我们提到雌虫的频率好像过高了，所以是关于那只雌虫的吗？”


    “是啊，所以要合作把我的雌君搞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