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铁证如山,黄昏降临
作品:《人民的名义:开局奉命抓捕丁义珍》 同一时间,汉东省委家属院,高育良宅邸。
与指挥中心的冰冷肃杀截然不同,高育良的书房弥漫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属于学者的宁静雅致。
紫檀木的大书案上,摊开着一本线装的《明史》,旁边是一盏青瓷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墙壁上挂着几幅意境悠远的山水画和一幅他自己书写的“格物致知”横幅,笔力遒劲。空气里飘散着上等普洱的陈香和古籍特有的淡淡墨香。
高育良穿着舒适的羊绒家居服,靠在宽大的红木圈椅里,手里捧着一杯热茶。他看似在读书,但镜片后的目光却有些涣散,停留在书页上的时间远不如停留在虚无的某一点长。
茶杯里的热气袅袅上升,模糊了他脸上那惯常的、儒雅从容的面具,透出一种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阴霾。
祁同伟死了。像一条疯狗一样,在孤鹰岭绝望地结束了自己。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高育良的心口。兔死狐悲?或许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祁同伟知道的太多了!他就像一根连接着自己与赵瑞龙那个肮脏泥潭的藤蔓。如今藤蔓被袁泽那小子生生斩断,还拽出了一大把带着泥的根须!那些泥,会不会溅到自己身上?
他无数次复盘。祁同伟做事狠辣,但不够精细。尤其是在丁义珍出逃这件事上,留下了太多尾巴。
还有山水集团那些账目……高小琴那个女人,精明是精明,但在袁泽那种不讲道理、拥有国家级资源的碾压式侦查面前,又能藏住多少?他强迫自己冷静,回忆着每一次与祁同伟、赵瑞龙接触时的细节。
都隔着好几层呢!电话是加密的,见面是私密的,金钱往来……他高育良何曾亲手沾过一分脏钱?那些字画,都是“正当”的润笔!拍卖?那是市场行为!离岸基金?惠芬和女儿在国外有点资产配置,再正常不过了!谁能证明和他高育良有关?
逻辑上似乎无懈可击。但高育良的心,却像这杯中的茶水,看似平静,实则早已凉透。
因为他太了解权力的游戏规则,也太了解袁泽了。那个从寒门爬上来、带着一股子狠劲和邪门能力的年轻人,他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他要的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完美证据链”,他要的是足以掀翻你政治生命的“合理怀疑”和“组织认定”!只要被他抓住一丝把柄,他就会像最凶狠的鬣狗,死死咬住,直到把你拖入深渊!
“育良?”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吴惠芬端着一碟切好的水果走了进来。她穿着素雅的旗袍,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将水果放在书案一角,柔声道:“看书别太晚,喝点水,吃点水果。”
高育良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嗯,好。放那儿吧,我看完这一节。”他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水温正好,却品不出丝毫滋味。
吴惠芬没有立刻离开。她走到书案旁,目光扫过那本《明史》,又落在高育良略显憔悴的脸上。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
这段时间,他表面的平静下,是夜不能寐的焦灼。祁同伟的死,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育良,”吴惠芬的声音放得更轻,带着试探,“同伟的事……影响很大吧?我看你这两天都没怎么休息好。”
高育良放下茶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杯壁,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唉……咎由自取啊。可惜了……本来是个好苗子,就是心术不正,走了邪路。”他像是在评价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语气带着惋惜,却刻意回避了所有的敏感信息。
吴惠芬看着他,沉默了几秒。她知道丈夫在避重就轻。那个“惠风基金”……她隐隐感到不安。
当初设立时,对方信誓旦旦说是绝对安全、合规的家族信托,是为了女儿未来的教育和生活保障。
但金额……似乎远超了“保障”的范畴。她没敢深问,只是按照丈夫和“专业人士”的安排签了字。现在,她看着高育良强装的镇定,心中的不安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扩散开来。
“那……赵公子那边?”吴惠芬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气声。
高育良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带着警告的意味扫了吴惠芬一眼:“惠芬!不该问的别问!瑞龙他……自有分寸。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他加重了“我们”两个字,带着一种强硬的安抚,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就在这时——
书桌上,那部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号码的红色保密电话,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震动起来!不是铃声,而是那种沉闷的、仿佛直接敲打在心脏上的“嗡嗡”声!
这声音如同地狱的丧钟,瞬间撕裂了书房里刻意维持的宁静!
高育良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从圈椅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带翻了手边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泼洒在珍贵的紫檀木书案上,浸湿了摊开的《明史》,褐色的茶渍迅速蔓延开来,如同污秽的血液。
但他完全顾不上了!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部疯狂震动的红色电话,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收缩!
脸色在台灯昏黄的光线下,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如同死人般惨白!嘴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吴惠芬也吓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惊恐地看着丈夫瞬间失态的反应。她从未见过高育良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哪怕是在当年最激烈的政治斗争中也没有!
震动还在持续,嗡嗡声如同索命的魔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每一声都敲在高育良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是谁?!这个时候打这个电话?!是赵立春老书记?不可能!老书记早已退居二线,且自身难保!是赵瑞龙?那个纨绔子弟,现在怕是躲还来不及!难道是……中央?纪委?!
无数个最坏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瞬间噬咬着他的心脏!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羊绒家居服的后背,带来一片刺骨的冰凉。
他伸出颤抖的手,手指在空中虚抓了几下,才终于握住了那冰冷的电话听筒。入手一片湿滑——全是他的手汗。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里的颤抖,但那恐惧已经深入骨髓,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干涩、嘶哑,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哭腔:
“喂……我是高育良……”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这两秒,对高育良而言如同两个世纪般漫长,每一秒都伴随着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剧痛。
终于,一个苍老、疲惫、仿佛瞬间又老了十岁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最后通牒般的严厉:
“育良啊……”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力气,又似乎在斟酌字句,“汉东的风……太大了,要刮倒大树了……”
高育良的心猛地一沉!这个声音……是他!是他在京城政法系统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位老领导!一个早已退休多年,但影响力犹存,能接触到最高层风声的人物!他打电话来,绝不是叙旧!
“老……老领导……”高育良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别叫我老领导了!”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痛心和严厉,“我保不住你了!谁也保不住你了!你……你糊涂啊!怎么就让那个祁同伟……把事情搞成这样?!”
“老领导,我……同伟他……”高育良试图辩解,但对方根本不给他机会。
“闭嘴!听我说!”老领导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鞭子,狠狠抽打在高育良的心上,“你那些字画!你老婆孩子那个什么基金!还有祁同伟给你送的那些‘心意’!你以为天衣无缝?!人家连你哪天在拍卖行露过脸,连你老婆什么时候去的维京群岛,连祁同伟他堂叔账户里钱的来龙去脉,都查得一清二楚了!铁证如山!摆得整整齐齐!都捅到天上了!”
轰——!!!
每一个字,都如同一道炸雷,在高育良脑海中轰然爆响!字画!基金!祁同伟的孝敬!对方不仅知道,而且连具体细节都掌握了?!铁证如山?!捅到天上了?!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被彻底抽空!眼前一阵阵发黑,天旋地转!他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跌坐回圈椅里!沉重的红木椅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老……老领导……这……这不可能……都是污蔑……是袁泽他……”高育良语无伦次,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绝望的哭腔。
“污蔑?!”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笑,充满了疲惫和彻底的失望,“育良啊育良,到了这一步,你还心存侥幸?!
证据链都闭环了!人家拿着报告,连你当年在吕州批月牙湖项目时,祁同伟堂叔的公司是怎么拿到工程、赚了多少钱、又给你‘上供’了多少,都查得明明白白!时间、地点、金额、人证物证……严丝合缝!你告诉我,怎么污蔑?!”
吕州!月牙湖!连这个都……高育良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感觉一股冰冷的绝望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将他冻结!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濒死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握着听筒的手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汗水顺着鬓角涔涔而下。
“听着!”老领导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严厉,“现在,什么也别做!什么人也别联系!特别是赵家那个小子!管好你自己!管好你老婆的嘴!等待……组织谈话吧!”最后五个字,他说得异常沉重,如同最终的判决。
“组织……谈话……”高育良失神地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神彻底涣散了。电话那头,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冰冷而绝情。
“哐当!”一声。
红色的保密电话听筒,从高育良完全脱力的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紫檀木书案上,又弹落到铺着厚地毯的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高育良瘫在宽大的红木圈椅里,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他面无人色,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那盏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吊灯,那光芒此刻在他眼中却无比刺眼,如同审判的圣光。
儒雅、从容、智慧、掌控一切……所有的面具在这一刻彻底碎裂、剥落,只剩下一个被恐惧和绝望彻底吞噬的、行尸走肉般的躯壳。书房里,只剩下他粗重而绝望的喘息声,和吴惠芬压抑不住的、恐惧的啜泣声。
铁证如山。
高墙之内,崩塌已始。
黄昏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