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晨光透过帐篷的缝隙，在陆凝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正伏案疾书，账本和地图铺满了整个桌面，墨迹在粗糙的纸张上缓缓晕开。


    “陆姑娘，塞城里传来消息，肖子成答应了。”


    卢罕大步走入帐中，脸上带着罕见的兴奋，连日的风沙在他衣衫上留下一层薄薄的灰尘。


    陆凝从繁杂的书简中抬起头，嘴角微扬，“好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对此并没有感到很意外，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去通知博尔斯国的人吧，交易可以开始了。”


    三日后，一支规模较大的商队出现在呼莫尔部外围。驼铃声由远及近，在沙漠中回荡。领队的博尔斯商人们跳下骆驼，惊叹地望着井然有序的部落营地。营地中央的狼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训练有素的卫队正在操练，扬起的沙尘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陆姑娘，你们这个卫队简直是太强了，一路上几乎都畅通无阻啊。”贾耑眼中满是敬佩。


    “在部落中休息一晚吧，”陆凝微笑着迎接，示意卢罕妥善放置商队的货物，“明日出发去塞城。”


    贾耑搓着手，指向队伍末尾，“对了，你要的淡水，我带了很多，在最后一辆车上。”


    “多谢。”陆凝眼中闪过一抹欣慰。


    沙漠中最缺少的就是水，游牧民族往往都是通过不断地迁徙，前往有水源的地方，因此部落之间的争斗便会非常激烈。


    她望着那些装满淡水的水囊，心中感慨。自敕拓建立后，五大藩王分封，其他小的部落要么俯首称臣，要么在夹缝中生存。五位藩王各有领地，而呼莫尔部族便镇守在与云靖的边境线上，这里地大物博，缺少物资，更缺水源。


    他们这里只有一口不大不小的湖泊，距离部落营地百里，每几日都会派人去统一取水。但是湖泊毕竟有汛期和旱期，不止他们要喝水，其他小部落也要喝水，于是每每到了旱季，都是边境蛮族横行的时候。


    而莫苏勒不同，他披着苏先生的马甲在邶鸣关周边换取水源代替抢劫。如今旱期即将到来，陆凝也不得不为此多做准备。


    塞城困乏，邶鸣关遥远，都不如这博尔斯国商队带来的水源多。双管齐下，用不了多久，水源就不会是他们该担心的问题了。


    翌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商队便已整装待发。骆驼在晨光中喷着白气，蹄子不安分地刨着沙地。护送同行的狼部精英卫队整齐列队，兵甲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着寒光。


    陆凝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上，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一身简便的劲装让她看起来英姿飒爽。她环视整支队伍，满意地点点头。


    “出发！”


    驼铃声再次响起，商队如一条长龙，缓缓向塞城方向行进。沙漠的日出格外壮丽，金色的阳光洒在连绵的沙丘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商队在这片金色海洋中蜿蜒前行，留下一串串足迹。


    塞城城门处，知府肖子成早已等候多时。几日过去，他那些因气郁造成的病气早已褪去，整个人再次精神焕发。官袍熨烫得平整，连胡须都精心修剪过。


    “陆姑娘！”见到商队出现，肖子成快步迎上前。


    “肖大人。”陆凝翻身下马，拱手行礼。


    肖子成引着众人入城，和颜悦色道：“这几日我着人修缮了城中最大的客栈，商客们住在那里就好，安防也都按照你信中说得加强了。”


    他难掩得意，压低声音：“你那计谋果然是好，我先是向方剑投诚，转日就将那最大的地头蛇落了狱，在他的命令下来之前，悄无声息地处理掉，而后将苏先生的名字呈了上去，他们果真派人四处调查苏先生的事情，不过事情最终也无果。”


    毕竟上面发再大的火，都找不到这位苏先生。


    这下他的病也好了，也吃得下饭睡得着觉了，整个人都全身心投入到了塞城的重建中。


    “也是为百姓做贡献了，”陆凝轻笑，“这计策别用得太频繁，容易惹火。”


    肖子成连连点头：“这点我懂得，驱除蛀虫要慢慢来。”


    他看了看周围，声音更低：“商队已经入了城，接下来该怎么做？”


    “入了关，危险就比外面小很多了，”陆凝目送商队进入客栈，“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这阵仗还是挺大的，而且你修缮客栈的事情肯定已经传到了上面。”


    她转向肖子成，“接下来商队将由苏先生的人接手，你对外只用说不知道。”


    客栈内，三方代表围坐在一张雕花红木桌前。阳光透过窗棂，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陆凝作为中间人首先开口：“介绍一下，这是塞城的知府肖子成肖大人，这位是博尔斯国查斯商会少主贾耑。”


    之前无论是在四相村还是在呼莫尔部族，贾耑都是云靖人的打扮，贴着胡子，带着头巾，似乎是为了迎合商人走南闯北的形象，脸上摸了黑油，看上去格外沧桑邋遢，但如今在此正式场合，却是恢复了他异国的装饰和体面。


    洗干净的脸上皮肤白皙，相貌极具异域特色，一双碧绿色的眼眸宛如一汪池水，金色的头发藏在头巾中，俏皮地翘出几根迎风招摇。他好奇地到处打量，青涩的少年声线操着一口蹩脚到令人发笑的口音：“幸会幸会，你们云靖的食物很好吃。”


    其实他是混血，所以无论是哪方的语言都说得很是流利，但他通常为了不惹人注意，通常都会选择做一个异国他乡的外国人。


    “二位，”陆凝取出三份契约，铺在桌面上，“接下来我们就要签订一下三方协议了。”


    她清晰阐述条款，手指轻轻点在契约的相应位置：“首先，甲方为商会，乙方为塞城，丙方为我。甲方雇佣丙方在运输途中的全程护送工作；甲方与乙方达成合作，路过塞城缴纳货物的百分之一作为关税，支付货物总价的百分之五，作为过路服务费。”


    她顿了顿，环视二人：“自然这个条约仅供我们三方，后续如果还有其他商会的加入，这就是另外的生意了。我们三方互不牵扯，互不干涉。”


    一大段的专业术语听得贾耑又是一脸茫然：“可以再简单一点吗？我不太明白。”


    陆凝耐心解释，手指在桌面上画着示意图，“就是说，我们与商会是雇佣关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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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需要向我们支付在运送途中的保护费用，相当于镖局；而商会与塞城是互相贸易关系，交关税，提供特定的服务，相当于驿站；而我们与塞城是合作关系，随时可以进行金钱上的等价交换。”


    她环视二人：“二位还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完全没有，”贾耑爽快道，碧绿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我觉得非常好。”


    肖子成也点头，抚须微笑：“我没有意见。”


    “好。”陆凝率先在纸上写下镖局的名字——“漠上青”。


    墨迹在宣纸上晕开，这三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待到其余二人都签字画押后，她举起酒杯，目光坚定：“既然如此，那我们第一次的交易就算是达成了。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


    漠上青和查斯商队的合作非常顺利，渐渐地，塞城的经济资本也靠着食宿赚了起来。短短一个月，漠上青与博尔斯国商队的合作业务便达到了十件，陆凝也早出晚归地忙碌着。


    漠上青是由上弦月的少数人，和呼莫尔部族士兵多数人组建的，为此，陆凝还专门做了几项考核来筛选漠上青的入选标准，而后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关外的蛮族部队，威武善战是必备，一部分是关内“苏先生的下属”，擅灵活变通。


    将商队送至邶鸣关，再送回博尔斯国边境，这便是整个交易线。


    除此之外，陆凝还和贾耑达成了私下交易，查斯商队向狼部进口水源，再将陆凝药田中的草药带去邶鸣关售卖。得到了资金，呼莫尔部族也在陆凝的治理之下逐渐有了富足的生活。


    *******


    接连几日，陆凝都在王帐中闭门不出，处理各种事务，烛火将她的身影投在帐壁上。


    “姐姐，”穆离笙端着食盒走进王帐，脸上带着担忧，“你这几日忙碌，听双儿说，你连饭都没怎么吃。”


    少年眉头紧皱，将食盒放在案几上，“你的身体本就不好，怎么能再不好好对待呢。”


    陆凝放下账本，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笑道：“好好好，看在阿穆的份上。”


    她打开食盒，里面是精心准备的炖肉和面饼，香气四溢，尝了一口炖肉，眼睛一亮：“还得是甘婆婆的手艺！”


    “对了，阿璃近日怎么样？”陆凝边吃边问。


    穆离笙笑着摇头：“大家轮着带她，今日在这家吃饭，明日在那家睡觉，如今已经成了部落里的混世魔王了。”


    “真是，”陆凝无奈笑道，“被莫苏勒带坏了啊。”


    “姐姐你说什么？”穆离笙没听清。


    “啊，没什么。”陆凝转移话题，“我是说所有的东西都储存好了吧。”


    穆离笙点头：“嗯，已经按你的吩咐都安置好了。”


    谈话间，穆离笙突然伸手，用指尖轻轻擦去陆凝嘴角的饭粒。这个亲昵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对，对不起，”穆离笙耳根通红，慌忙收回手，“我只是看你，很疲惫。”


    陆凝倒是并不在意，只是轻咳一声，打破尴尬。


    “对了，有件事需要你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