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从睡梦中惊醒，赤脚跑到窗前。东方泛白，远处太子寝宫灯火通明，侍从们像是无头苍蝇般乱窜。


    她刚披上外衣，便听到阿纳芹娅急冲冲进了莫苏勒的房间。


    阿纳芹娅脸色铁青，“王上，出事了。”


    “昨夜二皇子的情况加重，太子也突然吐血昏迷，可汗大怒，下令今日午时祭天，已经将摄栏宫中的奴隶抓走了。”


    “什么！”莫苏勒瞳孔急骤，眼中寒光凛冽，起身就要往外冲，被阿纳芹娅一把拽住。


    “王上，王上，你现在不能去！”阿纳芹娅死死拉住他的手臂，“昨日的射猎是警告，今日便是试探啊。”


    陆凝不知道何时悄然出现在了门外，“摄栏宫中不也有其他藩王的亲眷吗？他们没做什么吗？”


    阿纳芹娅摇了摇头，眉头紧锁，“说来也奇怪，就连消息最灵通的鹰部至今也没有任何动作。”


    陆凝对各部的了解并不深，所以还不大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她清楚，所有人都没动静那一定有问题。


    “那这可就是个明晃晃等着你跳的陷阱了，”她望向莫苏勒紧绷的侧脸，“最致命的是，你还不得不跳。”


    莫苏勒冷静下来，他当然知道这是陷阱，但他不可能拿木那的命去赌。


    远处钟声响起，距离午时越来越近，陆凝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布袋，“先想想办法让我看看二皇子和太子的病情吧。”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跑来。


    “狼王，陛下召见。”


    莫苏勒与阿纳芹娅交换了一个眼神，整了整衣冠随侍卫离去。


    陆凝想跟上去，却被阿纳芹娅拦住，“你留在这里，我去探探情况。”


    金碧宫正殿内气氛凝重如铁，穆斯面色阴沉地坐在高位，下方站着各部落藩王以及王室贵族。


    莫苏勒刚踏入殿中，就感受到数道意味不明的目光，随即按了按腰间的弯刀。


    “想必你们都听闻了，”穆斯的声音冷得像冰，“昨夜太子和二皇子的事情，除此之外，一个时辰前，还有人在孤的膳食中下了毒。”


    他突然拍案而起，“你们都等不及要夺这可汗之位了吗？！”


    众王纷纷伏地请罪。


    下毒？暗杀？这信息量有些大，莫苏勒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穆斯厉声喝道：“来人，给孤搜！一只蚂蚁都别放过！”


    一声令下侍卫们如狼似虎地冲入各位藩王的住所。不多时，一名侍卫捧着一个小布包回来，“启禀陛下，在狼王住处搜到这个。”


    布包展开，里面是几颗黑色的药丸。


    在座诸位，对毒药有研究的只有蛇王克加肯·恩特弥鲁，只见他上前拿起药丸闻了闻，而后摆出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陛下，二者是一样的毒药。”


    穆斯猛地转向莫苏勒，眼中杀意毕露：“狼王，你给孤解释解释，这是什么？”


    其余众人都万分震惊，而莫苏勒看上去好像并不意外，在等待搜查的这段时间里，他那不详的预感便落了实，再见蛇王那样殷勤地上前，便知道自己今日是逃不了的。


    不等回答，穆斯已经挥手，“给孤拿下！”


    阿纳芹娅在殿外目睹一切，见到莫苏勒毫不反抗被侍卫押走时，匆匆对上了他的眼神。


    她立刻转身疾走，抄近路回到偏殿，半路撞上陆凝。


    半个时辰前，一群侍卫突然闯进寝殿，扣住了所有随从，抄家似的搜着什么东西。


    陆凝趁着侍卫不注意溜了出来，本想先去查看两位皇子的情况，却不想迷了路。


    “快走！”阿纳芹娅声音急促，拉着陆凝躲进了一间空殿。


    侍卫搜查抓捕的声音紧随其后。


    二人躲在空殿的房梁上，等到卫队脚步声逐渐远去，阿纳芹娅大致说了一番殿上的情况，陆凝从她胳膊底下探出个脑袋，“咱俩现在是通缉犯了吗？”


    「家人们谁懂啊，又要逃命了。」


    “别嘴贫了，快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救王上。”阿纳芹娅压低声音，确定无人后打开窗户翻了出去，再将陆凝接出来。


    陆凝紧跟在她身后，“放心，一时半会他不会有什么危险，反而在牢中才是最安全的。”


    阿纳芹娅猛地停下脚步：“这是什么意思？”


    陆凝喘着气，眼中闪着精明的光，“从我们来的那天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太巧合了。”


    她掰着手指细数，逻辑严谨地分析，“先是一场射猎，看似在警告所有藩王，实则始终不敢下手的只有莫苏勒，到最后不得不接受可汗的那一箭以示忠诚。”


    “紧接着又是用摄栏宫的人质祭祀，再把这个消息传出来，前后脚的功夫可汗便遇刺了，”她抬头看阿纳芹娅，“这一切都像是给莫苏勒量身定做的一套计划。”


    “如果想让他死的话，用得着这么麻烦？”


    阿纳芹娅面色凝重，沉默片刻后道：“我们先去查看太子的情况。”


    ******


    太子寝宫外守卫森严，传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陆凝和阿纳芹娅躲在廊柱后，“这么多人看守，不太好进去吧。”


    阿纳芹娅咬了咬牙，沉声问道：“你必须要靠近他才能知道他是什么病吗？”


    陆凝迷茫地看着她。


    「不然呢？我靠意念感应吗？」


    察觉到身后传来的沉默，阿纳芹娅又补充了一句，“太子如今醒着，他们不相信医术，就算你站在他面前也没用，我可以将他引出来一段时间，你能在屋里查出点什么吗？”


    明白了她的意思，陆凝点点头，“我尽力。”


    入夜，王城中响起几声骨哨，忽高忽低，像是在应和鸟鸣。


    不多时，一个瘦削的身影出现在廊下。


    那人的面色苍白如纸，眼下青黑一片，羊皮袍在他身上宽大厚重，显得十分不合身，但当那人看到走廊尽头阴影下的背影时却眼前一亮。


    “阿纳，阿纳是你吗？阿纳！”他有些踉跄地走上前，“你终于回来了。”


    阿纳芹娅扶住他摇晃的身体，声音却冷硬如铁，“我来找你，不是叙旧情的，王上被冤入狱，我希望你能帮帮忙。”


    太子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眼里的欣喜暗了暗，“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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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的忠诚父汗一定是相信的，他这么做也定是有这么做的苦衷。”


    他急切地抓住阿纳芹娅的手，“即使是最坏的情况，你也可以与他划清界限，我去替你求情，求父汗对你网开一面。”


    “珢墪，你还是这么懦弱。”阿纳芹娅咬咬牙，甩开他的手。


    她已经听够了这样的话，也受够了这番话背后永远都等不到的结果。


    珢墪眼中泛起泪光，万分无奈，“阿纳，身在王城，我身不由己。”


    见到他这般模样，阿纳芹娅失望地垂下眸，但她现在无暇顾及这些。


    “我能证明王上没有投毒，你能带我见到可汗吗？”


    “我……这件事，我得和母后商量。”珢墪绞着手指，见阿纳芹娅转身要走，他急忙道，“阿纳，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母后一定有办法的。”


    然而阿纳芹娅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去。


    “阿纳！”


    母后，母后，母后……永远都是母后，这个人永远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有点担当。


    阿纳芹娅背对着珢墪，突然看开一切似的叹了口气，“夜深了，太子殿下还是回去吧。”


    她的声音很重，像万年冰山，却又很轻，如夜间凉风。


    待到珢墪离开后，阿纳芹娅低声冲着一旁的草丛问道：“你还要在里面待多久？”


    偷听被抓包，陆凝尴尬地钻出来，头上还乱糟糟地插着几根杂草。


    太子的房间干净得要命，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找到，只有一些药渣，都是些补血养气的成分，她只好先来和阿纳芹娅汇合。


    结果在转角处就听到了不小的八卦，吃瓜乃人类本能，于是她想也没想便钻进了草丛。


    「我要说我什么都没听到，你信吗？」


    阿纳芹娅倒像是没事人一样，一点都不在意，摸了一把被风吹落看上去有些失落的发丝，严肃问道：“怎么样？”


    “没发现什么异常，不过他的状态倒确实很虚弱。”陆凝摇摇头，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俩关系好像不一般啊。”


    阿纳芹娅没有回答，突然警觉地看向远处，“走吧，他们发现我们了。”


    火把的光亮正朝着这边移动，阿纳芹娅带着陆凝奔跑在敕拓王城的石板道上，越来越多的火光聚集，将二人渐渐逼进了死角。


    周围的景色逐渐荒芜，在从一座矮墙翻出后，眼前彻底没了房屋的踪迹。


    借着身后的火光，陆凝瞥见了眼前深不见底的黑暗，连忙刹住脚步，扑倒在地，距离悬崖只有一步之遥。


    火光越来越近，陆凝心跳如鼓，只吞着口水问出一句，“怎，怎么办啊？”


    「完了完了，这下要凉了！」


    阿纳芹娅一言不发，只见她向悬崖之下丢了块石头，紧接着拔剑，扯下衣摆用布料将右手和剑柄牢牢绑起来。


    “抱紧我，”她一手揽过陆凝，将人紧紧箍在怀里，“害怕就闭上眼。”


    陆凝刚环住她的脖子，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冷冽的空气急速擦过皮肤，携带着碎石沙尘。


    「等一下，这是跳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