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的一声锐响划破夜空，那支特制的响箭带着李隼的绝望在空中爆开火花。


    信号发出。


    天色变化由黑转蓝，黎明前的寒气最是刺骨。


    雁门关内听不到往日操练的呼喝，只剩下一片寂静。


    数万将士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咀嚼着手中的干粮，这里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牙齿碾磨食物的细碎声响——这是他们此战前最后一顿饱饭。


    孟煜城身着玄甲但没有佩戴头盔，他缓步走在队列之间巡视着自己麾下的兵。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那双沉静的眼眸一个一个地看过去。


    原本弥漫在军中的不安，竟然在他沉稳的脚步声中竟被一点点抚平，只要王爷还在这里，他们就还有主心骨。


    花无眠从阴影中走出，将一张写满了字的薄纸递到他面前，纸上是她连夜清点的物资清单。


    “火油三千斤，已藏于西山谷道两侧崖壁。绊马索八百条，分三段布置在谷中。全部就位。”


    孟煜城接过清单，手指无意间划过花无眠的手心。


    花无眠的手心冰凉，孟煜城忍不住轻轻握了一下，想为她传递一丝温暖。


    花无眠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对视，千言万语都融化在这一刻的默契里。


    “别乱跑，等我回来。”


    孟煜城看了花无眠许久，这才松开手，转身大步走向城楼。


    伴随着“嘎吱”的巨响，沉重的西门城门被缓缓拉开一道缝隙，然后越开越大。


    “冲啊！”


    孟煜城大喝一声一马当先，率领着一支约莫五千人的队伍从城门缺口蜂拥而出。


    他们丢掉头盔和甲胄，旗帜歪倒，甚至有人故意从马上滚落，连滚带爬地跟在队伍后面，口中发出惊惶的叫喊。


    这支队伍没有选择平坦的大道，而是直奔着西侧那条崎岖狭窄的山谷亡命奔逃。


    北狄大营，一名探子连滚带爬地冲进拓跋巴图的王帐。


    “报！大帅！西门开了！孟煜城带着残部向西山谷方向逃了！”


    拓跋巴图正在享用着烤羊腿，闻言一把丢下手中的弯刀，兴奋地站了起来。


    “哈哈哈哈！好！好啊！”


    他狂笑不止，“孟煜城！你这个大昭明的战神也有今天？看来李隼的计划成功了，他们果然起了内乱！”


    一名副将迟疑着上前，“大帅，孟煜城向来狡诈，会不会有诈？”


    “有诈？”拓跋巴图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矮桌，他满脸不屑的道：“他雁门关弹尽粮绝，如今内应暴露，军心大乱，除了当丧家之犬还能做什么？”


    “传我将令！”拓跋巴图抽出腰间的金刀，指向西门方向。


    “王帐亲卫随我先行，主力全线压上！务必在日出之前将孟煜城的人头带到我面前！”


    “是！”


    震天的号角声在北狄大营中响起，与此同时，在雁门关的西门城楼上。


    被死死按住的李隼惊恐地看着城下那片黑色的铁甲洪流，在他眼里那些不是兵，而是催他下地狱的无常。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眼角忽然瞥见远处东侧的城墙上站着一个不起眼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宫墙内常见的黄衣官员服饰，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李隼心头猛然一跳，一丝求生的欲望瞬间攫住了他！


    他拼尽全力地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想要引起那人的注意。


    “哼！你这个内奸，叫什么叫！”


    “白枉王爷对你那么好！大昭明的卖国贼！”


    说完，押着他的两名亲卫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仿佛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个趔趄，手肘不偏不倚地重重撞在李隼的胸口。


    “呃！”


    李隼只觉得胸口一窒，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


    他最后的视野里，是那名黄衣官员迅速转身消失在墙垛后的背影。


    随即，天旋地转。


    “噗通”一声轻响，李隼的身体从高高的城墙上坠落，摔在城下的乱石堆里。


    这微不足道的一幕落在远处疾驰的北狄探子眼中，成了打消他们疑虑的最后证据。


    “报！大帅！城楼上发生内讧，守军将一名文官推下城墙摔死了！他们彻底乱了！”


    “哈哈哈！天助我也！”


    拓跋巴图在马背上放声大笑，他狠狠一夹马腹，催动战马冲在最前。


    数万北狄骑兵汇成一股黑色的水流涌过西门，沿着孟煜城留下的痕迹疯狂追击。


    队伍越拉越长，队形在追逐中逐渐散乱。


    前方的山谷入口，就仿佛一张张开的巨兽之口。


    拓跋巴图率领的先锋部队，毫不犹豫地一头扎了进去。


    山谷狭长，拓跋巴图率领的王帐亲卫已经进入山谷深处，马蹄踩在碎石上发出杂乱的响声。


    他沉浸在即将到来的胜利中，孟煜城的人头仿佛已是囊中之物。


    “加快速度！别让孟煜城那条狗跑了！”


    他兴奋地大吼，声音在山谷中回荡着。


    就在此时，一声尖锐的爆鸣在山谷上空炸响，不是雷也不是炮，但却震得人耳膜发疼。


    拓跋巴图的坐骑受惊，人立而起。


    “怎么回事？！”他勒住缰绳，厉声喝问。


    他的话还没说完，山谷的入口和后方，同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两侧崖壁上，无数巨大的滚木和石头被推下，“轰隆！”


    巨石砸在地上尘土冲天，瞬间便将狭窄的谷道彻底堵死。


    后方的北狄军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砸得人仰马翻，惨叫声、怒骂声、马匹的悲鸣声混作一团。


    退路断了？！


    拓跋巴图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有埋伏！全军戒备！”


    然而他的命令已经晚了，西侧山崖的最高处，花无眠一身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面无波澜的看着下方陷入混乱的北狄军，只是轻轻抬起了右手。


    下一刻，她手掌猛然挥落。


    “放！”


    数百支早已备好的火箭，箭头上缠绕的布条在火盆中点燃，带着橘红色的尾焰如流星雨般坠入山谷。


    箭矢落下的地方，正是孟煜城“败退”时，故意洒下大量火油的路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