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斋店内，气氛祥和。


    袅袅檀香混合着食物的清香，令人心神宁静。


    鼻尖微动，虞胜感慨了一句：


    “这炒菜的香味，比不上那只珍珠鸡啊！”


    “吊带？哪有吊带？”


    阎玉成四处张望着，看到的，都是裹得严严实实的香客以及僧尼。


    虞胜没好气的呛道：“满脑子黄色废料，整天到底在想什么呢！”


    “可我真的听说法华寺有吊带……”


    “慧能师弟！”


    慧识一进门，就对着正在擦拭桌椅的小僧尼慧能喊道。


    声音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轻快。


    全部都是对包子的渴望。


    “慧识师兄！”


    慧能惊喜地抬起头。


    见鼻青脸肿的慧识和虞胜二人走来。


    虽然狼狈，但眼神清澈。


    不复之前的魔气森森。


    慧能的小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阿弥陀佛！师兄你好了！真是佛祖保佑！通达师叔！通达师叔！慧识师兄的心魔破了！”


    他兴奋地朝着后厨方向喊道。


    这一嗓子，吸引了不少香客的目光。


    可见到是两个和尚后，并没有放在心上。


    唯有一人目光闪烁。


    “心魔破了？这是……寻得天命了！”


    后厨门帘一掀，身材魁梧，穿着厨师服的通达和尚探出头来。


    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慧识。


    仔细感应了一下。


    果然发现慧识身上那股魔煞之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气血虚浮，但佛性本源稳固。


    甚至因祸得福，因破戒提升的境界更加稳固了。


    通达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了然。


    目光不由得落在慧识身旁那个正四处打量的虞胜身上。


    “不愧是慧识的天命人！竟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破此魔障！手段……想必是极为精妙。”


    通达心中暗忖。


    对虞胜的观感复杂了几分，但那份戒备和怀疑倒是消散了大半。


    若是被慧识得知他心中所想，只怕得高声叫冤：“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你以为我头上的包是谁打出来的？”


    虞胜：不是你师父打的吗？还想赖在我头上，没门！


    通达瓮声瓮气地对慧能道：


    “知道了！嚷嚷什么！去，给慧识捏两屉他最爱吃的八珍素包！


    嗯……给这两位施主也各上一屉吧。”


    一番思虑之下，他终究还是加上了虞胜和阎玉成。


    虽然说这两人之前在这里吃白食，被赶了出去。


    但通达可不会对破了慧识的魔障之人粗鲁相待。


    殊不知，虞胜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琢磨着找机会套麻袋揍他一顿了。


    “好嘞！通达师叔！”


    慧能欢快地应道，手脚麻利地开始准备。


    很快，热气腾腾晶莹剔透的素包子被端了上来。


    掀开盖子，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这是？灵植！”


    只是一嗅，虞胜就判断出了包子馅是灵植。


    问，问就是吃的多了，熟悉了。


    真以为抄家抄出了个寂寞是吧！


    慧识眼睛放光，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小心翼翼地吹着气。


    阎玉成也食指大动，拿起筷子。


    而虞胜看着眼前这屉小巧精致的包子，感受着体内那如同无底洞般强烈饥饿感，眼中精光爆射！


    “这玩意，一定能提供不少气血！”


    “开动！”


    话音未落，虞胜的双手已经化作了残影。


    他根本不用筷子，直接左右开弓。


    一手抓起两个包子，看也不看就往嘴里塞。


    那速度，快得惊人！


    “香！但还是没珍珠鸡香！”


    通明：珍珠鸡能不香吗？那可是吃灵植长大的！平常我都舍不得吃，让你们给霍霍了，等着吧，有你们好受的！


    慧识：师父，原来你也破戒了啊！


    通明：滚蛋！


    “吧唧！吧唧！咕咚！”


    咀嚼声和吞咽声如同狂风骤雨。


    一个拳头大小的素包子，在他嘴里停留的时间不超过两秒。


    虞胜腮帮子高高鼓起，又瞬间瘪下去，然后又是两个包子入口。


    一屉六个包子。


    在慧识刚咬下第一口，阎玉成夹起第二个的时候。


    已经彻底消失在虞胜面前的蒸笼里，连点油星都没剩下。


    虞胜意犹未尽，目光灼灼地盯向了慧识和阎玉成面前还没动几筷子的蒸笼。


    “呃……”


    阎玉成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把自己的蒸笼往怀里护了护。


    慧识也忘了咀嚼，目瞪口呆地看着虞胜，嘴里的包子都忘了咽下去。


    心中暗道不妙：“怎么饿死鬼转世一般？比我还能吃！”


    “施主……”


    慧能小和尚端着刚给虞胜续上的一屉包子走过来。


    正好看到这一幕，小嘴微张。


    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茫然，脱口而出：“施主……您的饭量……好生惊人啊！这八宝素包，乃灵植所做，施主切记切记，量力而食！”


    他这童言无忌的一句话，瞬间打破了素斋店原本的宁静祥和。


    周围几桌正在安静用餐的香客们，此刻全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看向虞胜这一桌。


    他们的眼神，从最初的惊讶，迅速转变为极度的震惊。


    眼睁睁的看着虞胜一个人吃完了三屉八宝素包，心中的震撼无以言表。


    要知道，即便是那些蕴灵境武者，也仅仅能吃两个。


    再多，只怕体内灵力就要溢出了。


    只见虞胜面前的空蒸笼已经叠了三个。


    他正以风卷残云之势消灭着第四屉。


    “如此年纪！实力竟然深不可测！当真是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啊！”


    “这……这得是修行了什么饕餮神功吧？”一个年轻香客喃喃自语。


    “妈妈，那个哥哥吃饭好可怕……”


    一个小女孩害怕地躲到了母亲身后。


    “嘘！别乱说！说不定是……是位苦行的高僧……”


    旁边有人试图解释，但自己都觉得牵强。


    谁家和尚不剃头，留个狼尾的？


    素斋店内，一片哗然。


    虞胜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感受着体内充实而又归于平静的气血。


    他猛然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慧识。


    “慧识！你虞哥有事找你要办！”


    见虞胜终于松嘴，护食的慧识终于放下了挡住包子的胳膊。


    嘴里咀嚼着，含糊不清道：“阿弥陀佛！贫僧慧识，不做违法乱纪之事。”


    似乎还想继续说什么，可被包子堵住的喉咙，甚至连脸都憋红了。


    那一连串的话自然没有说出来。


    虞胜面色一僵，暗道：“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人吗？”


    远在平光的陈知行：虞哥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那可是响当当的好人，正经人！


    阎玉成：好人？用炮轰我能是好人？


    虞胜一边替慧识拍着后背，一边语重心长的说道：


    “慧识，你知道你的命是什么吗？”


    此话一出。


    整个餐桌上瞬间陷入了寂静。


    阎玉成吃饭也不吧唧嘴了。


    慧识更是停止了咀嚼，任由那素包子塞满了嘴巴。


    慧识艰难地咽下嘴里最后一口包子，感觉喉咙被堵得生疼。


    虞胜那拍背的手劲儿更是差点把他拍得背过气去。


    他刚顺过气，就听到虞胜那石破天惊的问题：


    “你的命是什么？”


    空气瞬间凝固。


    慧识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那里。


    眼神充满了茫然。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囚笼中的疯狂嗜血，师父的铁拳，以及虞胜那裹挟着天雷的恐怖一击。


    “自己的命？天命？”


    自清醒以来，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思考过这个问题。


    虞胜满意地看着慧识那呆滞的模样。


    他身体微微前倾。


    脸上挂着一丝故作高深的笑容。


    他的声音压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蛊惑力：


    “别想那些什么天命的虚头巴脑玩意儿。


    你的命，不是写在佛经上的几行字，也不是那些老和尚嘴里念叨的天命。”


    虞胜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慧识的胸口。


    “你的命……在这儿！是你自己走出来的！


    佛门讲八戒八苦，听起来吓人，可说到底，不就是这滚滚红尘里打滚儿吗？”


    慧识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


    眼神更加迷茫，嘴唇嗫嚅着：“虞施主……此言何解？八戒乃清规，八苦乃世间常态，避之唯恐不及……”


    “避？”


    虞胜嗤笑一声，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避个屁！！”


    怒喝一声，将慧识惊的一颤。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你告诉我，哪一苦是你避得开的？”


    “你生下来就哭了，那是生苦；你现在鼻青脸肿，那是病苦和怨憎会；你馋包子馋得要命，那是求不得苦；等再过几十年，头发白了，牙掉光了，那就是老苦；最后两眼一闭，腿一蹬，死苦。谁也跑不了！”


    虞胜语速极快，像连珠炮一样，把佛门八苦用最接地气的方式砸在慧识脸上。


    阎玉成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内心疯狂吐槽：


    “卧槽！虞胜这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生老病死能这么解释？这特么是歪理邪说啊！”


    但他看着虞胜侧脸那危险的笑容，再摸摸自己隐隐作痛的腮帮子。


    明智地选择了闭嘴，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蒸笼又往怀里收了收。


    慧识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苦”砸懵了。


    他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可虞胜举的例子又偏偏是那么真实，让他无法反驳。


    就在此时，虞胜逼问道：“我问你！慧识！你现在是人，还是佛？！！”


    轰隆隆！！


    如同天雷在脑海中炸响，慧识立刻懵了。


    好久……


    他才喃喃道：“小僧……小僧是人，但心向佛……师父教导，持戒修行，方能超脱八苦，得见菩提……”


    “心向佛？”


    虞胜猛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直刺慧识心神。


    “好！那我问你，你破戒入魔时，那会儿你心向谁？向佛？还是向你自己心里的那个……魔？”


    慧识脸色瞬间煞白。


    囚笼中那疯狂暴戾景象再次浮现脑海。


    那绝对不是佛！那是他心底最深沉的魔！


    他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虞胜抓住他心神动摇的瞬间，步步紧逼：“看！八戒你已经开始破了！色戒破了，心魔生，心魔生，破杀戒，此刻，破妄语。”


    “这就像……就像你走路踩进了一个泥坑，拔出腿后，接着踩到另外一个泥坑。


    这时候，你是是站在坑里哭天抢地喊‘我脏了！我不干净了！’，还是干脆在泥坑里打个滚，把其他几个坑也踩一遍，看看这泥到底有多深，然后自己爬出来洗个澡？”


    这个粗俗又无比却又十分形象的比喻，让慧识彻底呆住。


    阎玉成差点没忍住喷出来，赶紧捂住嘴。


    “这是你作为‘人’的经历！是你活着的证据！”


    虞胜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煽动性。


    “等你哪天真的成了佛，回头看看，这破戒的经历，这八苦的滋味儿……不都是你来时的路？”


    慧识的眼神剧烈闪烁，虞胜的话像一把重锤，敲打着他固有的认知壁垒。


    “想成佛？”


    虞胜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


    “得先踏踏实实地做个人！把这人间的酸甜苦辣咸，尤其是那‘苦’字儿，尝个遍！


    躲在山里念经，念到死你也成不了真佛，顶多算个……嗯，会念经的木头人！”


    “噗——”


    阎玉成内心彻底喷了：“这歪理一套一套的！劝和尚破戒？这跟拉良家下水，劝风尘从良有啥区别？都是缺大德啊！”


    他看着慧识那副被忽悠得眼神发直的样子，只能默默为小和尚双手合十。


    慧识沉默了许久。


    只剩下虞胜慢条斯理啃包子的声音。


    终于，慧识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了迷茫，反而多了一种顿悟。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异常坚定：


    “虞施主……不，虞哥！我明白了！你说得对！想成佛，先成人！这人间的路，这八戒八苦，我慧识……蹚定了！我应该怎么做？！”


    成了！


    虞胜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慢悠悠地拿起慧识那屉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


    然后身体前倾，凑到慧识耳边。


    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压低了嗓子：


    “看见你师叔通达了吗？后厨那个大块头。”


    慧识下意识地点头。


    虞胜眼中闪烁着狡黠又蔫坏的光芒，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给他下药！”


    “啊？”慧识没反应过来。


    “下蒙汗药！”


    虞胜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怂恿，“量大点！够他睡到明天中午那种！”


    “蒙……蒙汗药？！”


    慧识的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


    刚刚建立起的雄心壮志，差点被击溃。


    他都做好破戒的准备了。


    都打算不当人了。


    可没曾想，第一个遭难的，就是自家师叔。


    阎玉成在一旁听得差点从凳子上滑下去，内心疯狂咆哮：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虞胜你特么果然还是那个睚眦必报，斤斤计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