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动身

作品:《穿成男主的疯前妻[简爱]

    中午的时候,她和罗切斯特不欢而散。


    他印证了一个男人的愤怒能让伴侣过得多么水深火热。


    短短几个小时,她所厌恶的已经不是他的逼问,而是他把她顶到墙角时的压迫感。


    她很清楚,他之所以心气不顺的原因,大概只是因为她处在他未来妻子的位置,却不符合他的期待,更不符合那个位置的规范。


    因此才格外令人恼火。


    她先同他告辞,回到顶层客舱,去睡她那神圣的午觉。


    她裹着小毯子在床上眯了会儿,睡了不到半小时,期间还做了一个混乱的梦。


    她梦见自己穿着破破烂烂、溅满血迹的婚纱,站在一个偏僻教堂的冰冷祭坛前。


    她非常害怕,而且只有她自己知道是为什么,因为在那片丑陋阴暗的世界里,仿佛只有她是唯一活着的事物。


    醒来后,她无法控制内心的不安,担心那将会是她不久的将来,时间在她身上踌躇不前,四周陷入了深渊般的寂静。


    她想听听外面的声音。


    于是,她拉开了厚重的长毛绒窗帘。


    明亮的天光透过斜角玻璃照射进来。


    客舱外传来音乐和人们的欢声笑语,一大群与她的命运毫不相干的乘客占领了下层甲板的露天咖啡座。


    这是一个明媚的白天,船员们正在泼水清洗甲板,邮轮在清澈的海水中缓慢地行驶。


    那些靠着栏杆的乘客,指着船尾浪花间忽隐忽现的鱼群与海豚,不时爆发出阵阵惊喜的欢呼。


    经过漫长的独处之后,她终于能从声音中得知其他人的存在。


    九月的白昼在远洋轮船上被无限拉长。茫茫大海吞噬了时间流逝的痕迹,人对时间的感知也变得越来越迟钝。


    她从桌上那堆珠宝中挑出最昂贵的几件戴上,又将部分藏进暗袋,其余的仔细打包装箱。


    她从容不迫地往身上堆叠着珠宝,手镯在腕间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戒指在指间闪烁着明亮的冷光。


    最终呈现的效果恰到好处。


    既不至于浮夸到惹人怀疑,又足够彰显富贵逼人的气派。


    任谁见到,都只会当这是位骄纵的富家千金在炫耀她的珍藏。


    接着,她又忽然想起什么,噌的一下从地上站起,跑到卧室的衣柜前,从衬裙口袋里掏出维恩之前给她的那枚印信。


    她拿着它放在手心里看了又看。


    这枚刻有铭文的指环,真的能用来当做入场券,敲开拍卖会的大门吗?


    总归要试一试的。


    万一他送的这个东西真的无所不能呢?


    她将指环紧紧攥住,眼底闪过一丝赌徒般的亮光。


    最后,她又审视了一遍明早将要带走的行李。


    那是一个抛光过的手提箱,自重很轻,小巧低调得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里面整齐码放着三套简约舒服的衣物、剩余的珠宝以及那三万英镑的银行汇票。


    当锁扣发出"咔嗒"的轻响时。


    她抬起头,看向对面的镜墙,里面映出了一双清亮的、属于逃亡者的眼睛,正燃着一簇勇气的火焰。


    她接下来的计划很清晰。


    先是借那枚印信混入拍卖会,然后分批出手,先卖几件小首饰试探行情,等摸清了门路,再避开耳目将珠宝全部变现。


    晚饭时分,淡紫色的峡湾上只缀着一颗星星,甲板上聚集的乘客已经散去,月光浸染海面,而她的旅程也即将开始。


    罗切斯特正被几个她不认识的男人缠着品雪茄,无暇顾及她的行踪。


    时机正好。


    “祝我好运。”


    她起身向门口走去,拉开房间的门闩,离开客舱,准备前往那个买卖珠宝的私人沙龙。


    穿过一条幽暗的走廊,走了不到几分钟,尽头处突然出现一道猩红帘幕。


    旁边立着一个铁塔般的看守,穿着机械师一样的连体裤。


    见她走近,粗壮的手臂立刻横在了门前。


    就在对方拦阻她的瞬间,她指尖一翻,从口袋中掏出那枚造型独特的印信,上面的金色铭文闪过一道暗芒。


    对方伸手想要拦住她,但是没能奏效。


    她捏着那枚印信在他面前晃了晃。


    那位看守的表情立马变得严肃起来,粗粝的手指谨慎地摩挲过指环上的铭文后,沉默地侧身,让出了一条路。


    接着,为她拉开面前的那扇菱形推拉门。


    当对方殷勤地躬身时,她无意间瞥见他残缺的耳垂,那好像是海盗船上常见的刑罚痕迹。


    她的心中隐隐冒出了一丝紧张。


    推拉门滑开的瞬间,香水混着烟味扑面而来,她皱了皱鼻子,挥了挥面前的空气,忍耐着嗅觉上的不适,走了进去。


    门后的景象令她呼吸一窒。


    这里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豪华,反而像个幽暗的中世纪餐厅。


    昏黄的煤气灯下,斑驳的橡木长桌旁散落着形形色色的男女,最前方是一个古董展示台,里面像祭坛般陈列着畸形美丽的物件,还有精致奇巧的工艺品。


    一进去,她就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但她面不改色。


    皮质沙发上坐满了一些年龄不详、状态各异的贵族富豪,他们坐的位置完全对称,有的裹着毛皮大衣打盹,有的机械地吞吐着烟圈,说着她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第一眼看过去时,惨白的光线将那些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上,宛如一群梦中的幽灵。


    她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站在门口观察。


    其中一个裹着貂皮的贵妇,向她这边看了看,接着又转过头去和旁人聊天。


    这里很古怪,灯亮着,客人也都几乎坐满了,但是柜台后面却没有人。


    "新朋友?"


    一道沙哑的男声突然在耳畔响起。


    她扭头看过去。


    一位长头发的中年男人,微笑着向她靠近。


    这人的头发特别黑,扎成了一束长及腰际的马尾,手上戴着粗大的金戒指,脚上穿着漆皮短靴。


    打扮得简直像个电影里走出来的海盗,然而言谈举止却十分温和。


    对方像个老朋友一样问候了她,随后邀她在柜台前面坐下,往桌面上铺了一块洁白的帕子。


    而她生怕对方看出自己的心虚,虽然心中慌乱,但却依然从容地拉开椅子,在柜台对面坐下。


    “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


    柜台后的男人,熟练地往左眼戴上一枚单片眼镜。


    “这里除了拍卖,还可以直接典当吗?”


    她的指尖在桌沿轻叩了一下问道。


    她原本想象着自己能参与一场优雅的拍卖会,可到了这里,才发现自己并不熟悉这里的交易程序。


    而且她的时间也来不及,明晨船将靠岸,拍卖所花费的时间太长,所以她考虑直接出手,卖掉变现。


    她先摘下手上的戒指和手镯,像下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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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样一件一件摆放在桌面上。


    “我想知道这些东西的真实价值。”


    对面的男人扶了扶单片眼镜,开始检验这些珠宝,周遭陷入了手术室般的寂静。


    过了很长时间,他一边继续手上的工作,一边犹疑地问道:“您是从哪儿来的?”


    她没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思考了一会,回答道:“我来自很远的地方。”


    “我大概猜到了。”


    她没有理会这一句话,而是利落地将一顶皇冠放在桌上,揭开了上面的盖布。


    对方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她审视着对面的男人,发现他对这个宝石皇冠格外注意,把它跟其他珠宝分开,单独放在一边。


    男人小心地用指尖挑起那顶皇冠,让它在灯下闪闪发光。


    纤薄的光线在宝石棱角间折射,在橡木桌面上投下一片细碎的、颤抖的光斑,就像一片璀璨斑斓的星空。


    “要不是光泽度不好,这将会是件无价之宝。”


    对方感叹完,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数字。


    四千英镑。


    墨水在纸上微微晕开,这个数字还算在她的预料之内。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兜圈子,从裙子的内衬口袋里掏出那些胸针、项链、耳环,哗啦一声,将它们全都摆在桌上。


    一枚红宝石坠子滚到桌沿,在将落未落的瞬间被对方接住。


    灯光下,宝石背面刻着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徽章清晰可见。


    “这些也都卖吗?”


    男人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单片眼镜后闪过一丝精光。


    对方显然吃了一惊,惊讶于她竟然随身携带这么多贵重物品。


    “全部。”她说。


    “没问题,请稍等。”


    交易顺利完成。


    当崭新的金币从黄铜天平滑入麂皮钱袋时,她拿到手的钱一共是七千五百英镑。


    由于时间压力,紧急出售通常损失百分之二十的价值,所以这个价格也还算是合理。


    最后,对方亲切地把她送到门口,重复了一遍进门时的问候仪式。


    就在她要转身离开时,对方又一次叫住了她,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小心穿漆皮靴的海关督察,他们最近专查带有殖民地印记的珠宝。"


    对方的精明敏锐令她心惊,她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善意的提醒。


    对方微笑着走开,她也准备动身离去。


    而就在玻璃门开合的刹那,她瞥见沙龙最里面的那道猩红帘幕中间,突然闪过了一道锋锐的冷光。


    那是属于一枚铂金袖扣上镶嵌的克什米尔蓝宝石。


    在昏暗的光线下,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透过帘幕在她眼中印出深海漩涡般的寒芒。


    这抹特殊的靛蓝色调她再熟悉不过。


    昨夜客舱里,这枚袖扣就曾把玩于那人的指间,抵在她的锁骨上。


    而现在,远处的帘幕后传来杯盏轻碰的清晰脆响。


    玻璃门在她面前无声合拢,却关不住其间渗出的危险气息,杯盏轻碰的响音在猩红帘幕间绽开,如同冰锥敲击水晶。


    帘幕后方,一个低沉的男声正用法语和其他人交谈。


    "…梅森家族的女孩…"


    听到这句只言片语,她的后背倏地绷紧。


    那道低沉的男声裹挟着香槟气泡般的慵懒,法语发音却刻意在"梅森"一词上加重,仿佛在用舌尖碾碎一颗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