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稚在四岁时的某一天。


    陈国的夏季，天空中总是飘着厚重的积雨云，一会下大雨，一会出大太阳，空气很闷，下完雨后会好一些。


    池塘边的围栏已经被烈日烤干了水分，羽稚坐在木围栏上觉得有些烫，就用广袖衫垫着，然后望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锦鲤发呆。


    突然一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假意把她瘦小的身躯往前推了推。


    “哇啊！”羽稚被吓了一跳，从水中看到了瓦伦蒂诺的倒影。


    “要是有很大片的荷叶就好了，我就可以站在上面。”羽稚伸出稚嫩的手，指着池塘里的荷叶。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你不会游泳，我要是把你推下去，你就会被淹死。”瓦伦蒂诺说。


    “你不是在旁边的房间里和别人说话吗？”羽稚回头看他，他无话可说。


    最近总是有人来找瓦伦蒂诺，很频繁，羽稚不清楚那些人是瓦伦蒂诺叫过来的，还是主动过来的。但是羽稚觉得很烦，因为那些人总是要求和瓦伦蒂诺单独聊一聊，很占用她与瓦伦蒂诺相处的时间，学习计划也会被打乱。


    “今天我们学什么呢？”羽稚问。


    他们进入房间里，里面一个侍从也没有，瓦伦蒂诺总是会把东西都准备好，而且和他待在一起很安全，不需要侍卫。


    瓦伦蒂诺给她倒了一杯茶，“学画画吧，你无聊的时候可以自己练习。”


    “好。”


    羽稚端起茶杯喝，她放下茶杯时，杯子已经空了。瓦伦蒂诺一直淡淡地看着她，“如果我往里面下毒，你这会已经死了。”


    羽稚愣了愣，突然伸出手说：“那就把解药给我，趁我还没死。”


    “啧……没毒。”瓦伦蒂诺捂着脸。


    他们在房间里画了很久的画，瓦伦蒂诺只教了她基础的打型方式，就让她跟着自己画，她学的很快，而且很有耐心。


    下午，侍女送来了点心，瓦伦蒂诺很少吃东西，就在羽稚吃点心的时候把炭笔一支一支削好。


    “这个很好吃，不甜。”羽稚把糕点放在他嘴边，说：“吃一口。”


    他张开嘴咬了一口，转头就看到羽稚又自顾自吃东西了。


    “我拿着刀在你旁边，你还能吃得下吗？”


    羽稚愣愣回头看他。


    “你能有点警惕性吗？”


    羽稚有点不爽，但还是继续吃东西，“等我吃完再说好吗？”她突然又拿了一块放到瓦伦蒂诺嘴里，“这个也很好吃。”


    瓦伦蒂诺继续面无表情地削炭笔，把每一支笔都削得特别尖，特别均匀。


    其实羽稚早就发现了，今天的瓦伦蒂诺无精打采的，不像平常一般活跃，但他偶尔安静也不错。


    傍晚了，羽稚今天的精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她今天没有午休，有点困，撑着桌子昏昏欲睡。瓦伦蒂诺拿着炭笔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就呆呆地看着，直到瓦伦蒂诺抓着她的手，用尖端往她手心上戳，她也没有躲。


    “……”


    瓦伦蒂诺把炭笔举起来，猛地扎下去，在要伤的她的那一刻停住了。


    “干什么？”羽稚揉了揉眼睛。


    “你怎么不躲？”瓦伦蒂诺有些激动，不再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了，“别人要伤害你，你为什么不会反抗？”


    羽稚抽回手，不耐烦地说：“你想要找个人打你，可以直接说，不要弯弯绕绕！”见他没有回应，羽稚站上凳子，爬到桌子上靠近他，用小手往他脸上拍了一巴掌。


    “够了吗？”


    瓦伦蒂诺捂着脸，感觉脸麻麻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把羽稚抱到旁边的凳上坐着，很认真对她说：“我不是要你打我，我是希望你能在有人伤害你的时候反抗，而不是顺从。对别人保持警惕心，真正要伤害你的人是不会让你轻易发现的。”


    “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些？”


    他无奈叹了口气，“因为我要离开三天，去处理一些事情，这三天我都不在你身边。”


    “三天是多久？”羽稚想了想，她对时间没有太大的概念，她只知道自己每时每刻都能见到瓦伦蒂诺，瓦伦蒂诺离开她的视线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除了睡觉，羽稚会闭上眼睛。


    “天黑了又亮，黑了又亮，黑了又亮。”瓦伦蒂诺说。


    “哦……我知道了，那你就去嘛。”羽稚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意识到了关键点，突然抓着他的袖子，“那你不在，我不就只能一个人玩了？我会很无聊的。”


    “三天很快就会过去，我可以把苏芸叫到王宫里陪你。”


    “不要。”羽稚想了想，说：“你可以找个男朋友给我吗？我已经想好自己喜欢怎么样的了。”


    瓦伦蒂诺也想了想，说：“可以，你喜欢怎么样的？唐丹可以吗？”


    “不要小孩子，太无聊了。”


    “你不就是小孩子吗？”瓦伦蒂诺皱眉，“也行，你应该不喜欢幼稚的傻小子。”


    羽稚点点头，然后跟他描述自己在漫画书里看到的精灵王子，“金色头发，金色眼睛，很帅很帅……我去把漫画书拿过来。”


    羽稚很快就在床榻上翻出了一本漫画书，她打开某页，指着里面的人说，“不一定要精灵，我只是发现自己喜欢西方大陆人的长相，但是你不太像。”


    “给我看看。”瓦伦蒂诺接过漫画书，扶了扶眼镜，仔细端详了一会，很快就想到了合适的人选。


    “我现在就把他叫过来。”


    羽稚高兴地点头。


    瓦伦蒂诺拿了一张纸，羽稚以为他要写信，就把笔递给他。他没有接过，而是把纸折成了千纸鹤，对着千纸鹤说了几句西陆的语言。


    “费德里科，你上次不是说照片上的小孩很可爱吗？你快过来，给你玩几天。”


    他对着千纸鹤吹了一口气，千纸鹤就不见了。


    羽稚感叹，“好神奇的魔法呀！”


    “以后再教你，现在你用不上。”瓦伦蒂诺摸了摸她的脑袋，“明天他才到，先吃晚饭吧。”


    “好！”


    王宫的清晨很安静，只有轻快的鸟叫声。


    侍从们早已默默做好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他们没有人会在早上去东南方向的宫殿附近打扫，那是羽稚和瓦伦蒂诺居住的宫殿。


    因为羽稚被吵醒时脾气会很差。


    而且她不一定会在室内休息，可能会在琉璃瓦屋顶上、过道的走廊拐角处、池塘边的树荫下……随她喜欢就好，瓦伦蒂诺会在她旁边。


    房间里，瓦伦蒂诺推开朝南的窗户，蓉娘靠到窗户边，问：“需要提前准备早餐吗？”


    “可以，羽稚一会就起来了，你再多叫几个侍女来。”


    蓉娘点点头，悄悄退下了。


    羽稚躺在床榻上，睡得歪歪扭扭，她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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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照在自己脸上，缩着身体想继续睡。瓦伦蒂诺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起来了，费德里科一会就到了，你要起来打扮一下自己吗？”


    “……要！”羽稚猛地坐起来。


    经过侍女门的精心梳妆，羽稚很快就与瓦伦蒂诺一起出门了。他们两个来到了王宫南门入口，在围墙内等待。


    羽稚坐在旁边的假石山上，期待得摇晃着脚，她一直看着门外，没有看到有人进来，瓦伦蒂诺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注意到旁边突然出现了一个金色头发的男人。


    这个精致得像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就是羽稚，费德里科只在照片上见过，没想到本人更加可爱。


    “你好呀，可以直接称呼我为‘费德里科’，当然叫我哥哥也可以。”他弯着腰对羽稚说话，“我可以抱抱你吗？”


    “嗯……好。”羽稚看了看瓦伦蒂诺，又看了看面前的男人，“叫我羽稚就好了，瓦伦蒂诺也是这么叫我的。”


    瓦伦蒂诺轻轻推开费德里科，“她有点怕生，我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吗？她脾气还不好，休息时间毫无自觉，你看着点时间。”


    “当然记住了。”费德里科脸上是温柔的笑，“我可以多在这里几天吗？”


    “可以，你不怕卡俄斯生气就行。”瓦伦蒂诺看向一言不发的羽稚，她已经没有刚开始时候的热情了，“怎么了，你不喜欢他吗？”


    羽稚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内心纠结了好一会才说：“好像有点……”


    瓦伦蒂诺皱眉，“这不就是跟你漫画书上的一样吗？金色头发金色眼睛，还是你觉得不够好看？”


    “没有……”羽稚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就是不喜欢，小孩子的思维就是遵循自己的感觉。


    费德里科有些疑惑，“瓦伦蒂诺，你到底叫我来干什么呢？”


    瓦伦蒂诺对他摆摆手，让他等一等。


    “羽稚，你要说清楚一点我才能知道你喜欢什么，明白吗？”瓦伦蒂诺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是觉得他不够好看？要跟我说实话，不要怕他生气，他不会对你怎么样。”


    “真的没有。”羽稚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那就是性格，还是气质？”瓦伦蒂诺把羽稚从石头上抱下来，牵着她在走廊过道两边的围栏上坐着，“先别管费德里科，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长得好看的。性格的话我不知道，但是我肯定不喜欢会伤害我的人。”


    “没错。”瓦伦蒂诺点点头，“伤害你的，不爱你的，你都不能喜欢，所以你找男朋友呢，要找温柔、成熟稳重、情绪稳定的，脑子不好的你肯定不喜欢，玩两下就腻了。”


    “是。”羽稚应了一声。


    瓦伦蒂诺突然看向费德里科，打量了他好一会，“那你到底有哪里不满意费德里科了？算了……等你长大点我再问，说不定是时间问题。”


    他坚定地认为是羽稚怕生，还没和费德里科产生感情，感情就是要慢慢培养的，或许多相处一些时日羽稚就会喜欢了。


    “下午带你去王宫外面玩？”瓦伦蒂诺问：“让你们两个熟悉一下。”


    羽稚本想拒绝后半部分，但她确实想出王宫，就答应了，“好。”


    “你不是说只是让我照顾她几天吗？”费德里科问。


    “不是。”瓦伦蒂诺扶了扶眼镜，“我不这么说怎么把你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