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沛然不住地打着喷嚏，他本想先迷晕初霁，再将她挟持走，这下计划泡汤了。只是想到赵景儿躺在床上恹恹的小脸，他心头又一阵难受。朱沛然想到此处，便提起剑来，奋力往初霁身上刺去，空隙和坑中都十分狭小，他的动作看来有些笨拙，但下手却不留余地。


    初霁用了最后一张轻灵符箓，勉力左右腾挪，但坑中空间太过狭小，有好几次差点被剑尖刺到脸。


    初霁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她奋力大喊：“你不是方才说，不会要我性命吗！男子汉大丈夫，刚说的话马上就忘了！”


    朱沛然道：“可是我答应了景儿要将你带回去！”


    初霁气喘吁吁地躲着，边回道道：“你可以再回去拿一瓶让人昏迷的药来啊！”


    朱沛然略一犹豫，心道也行，他又加固了下铁网，确定了初霁决计破不开网后，便匆匆离去了。


    片刻后，脚步声已不可闻。


    初霁坐下来，按记忆中的方式，以灵台为核心，疯狂地吸收着天地间的元炁，她强行催动，让它在体内疯狂运转，将周身的修为在一瞬间提高到《元炁大道》中境，她感到，她的状态比对阵尹阙子那次又好了不少，她感到元炁断续从灵台处涌出。


    如实质的白雾却似有万钧之力，冲破了那晶铁网。


    初霁就要从那漏出的缺口飞身而出。


    然而下一刻。那晶铁网突然间重重压下来。


    初霁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灵力，眼冒金星地跌落在坑中。


    一双脚出现在晶铁网上。


    初霁感到浑身的灵脉快要裂开，她虚弱地靠在洞壁上，愤怒而绝望地盯着那双鞋。为什么朱沛然这么快就去而复返了，难道天要亡她。


    这时，铁网上探出一个头，那人却赫然是许久没见过的吴佑。吴佑才靠近晶铁网，却感觉到一股雄浑至极的灵力气息。待他看清坑底的人时，又觉自己方才的只是幻觉。


    吴佑居高临下地讽刺道：“呦，这是谁啊。”


    初霁笑得一脸傻白甜道：“吴佑大哥。是我。”


    吴佑在原地转了两圈，啧啧有声：“你怎么到下面去了，上面，我瞧瞧，还盖了个老鳖盖。”


    他说着还伸脚上来重重踩了几下，震得灰尘簌簌下落。


    初霁闪躲不及，呛了一头一脸的灰，又瞥见吴佑得意的眼神，心中直道晦气。


    吴佑心中快意，又要多讽刺几句，少女却气鼓鼓地开口道：“方才张奉臬大哥捉弄我呢，我们打了赌，看我能不能从这坑中逃出来，赢了他便将他手中的青金剑借我使几天。”她仰起头，眼睛完成月牙，恳求道，“吴大哥，你能不能帮帮我！”


    吴佑蹲下来，笑道：“成啊，你叫我三声好哥哥就成。”


    少女不假思索，脆生生便喊了几声。


    吴佑哽住，面色十分精彩。


    但他四处溜猫逗狗惯了，很快便回过神来，笑得色眯眯道：“那你出来之后再让小爷亲几下。”


    少女努努嘴，仰头娇声道：“我现在在下面，答应了什么也是白答应，等我出去之后，自是……会任吴佑大哥说了算了。”声音到最后，已似害羞地低下去。


    吴佑冷笑地挑破道：“钟初霁，你以为到了现在我还会再上你的当吗？别看你长着张如花似玉的脸，实际上蛇蝎心肠，你的心比黄连都苦，又满口谎话，还想骗倒小爷？呵呵，哪有什么张奉臬，我明明看见朱沛然从这里刚离开！”


    少女被戳破，并未慌乱，反倒幽幽叹了口气：“哎，其实我本来还想给彼此留些颜面，这下被吴大哥你撞破，却是遮掩也不能了。没错，刚才过去的，正是朱沛然师兄。唉，我也不知为何得罪了赵大小姐，她非要划了我的脸，朱沛然就是帮凶。”


    吴佑心道：你这还不知道为啥吗，你跟罗少主的花边小道消息都传得满天飞了，赵景儿早看上了罗非远，秉性又刁蛮霸道，不搞你才怪。


    只听少女继续说道：“其实说起来，吴大哥不信，我是很欣赏吴大哥的。”


    吴佑：……我还真不信。


    金乌西垂，一片阳光落入洞中，照在少女雪白粉嫩的脸上，她黑白分明的大眼中迸出异样的光，让吴佑忍不住愣了愣。


    她道：“论出身，吴大哥与朱沛然，都是一样的起点，论修行功法，我看吴大哥倒比朱沛然强上不少，论待人接物，十个朱沛然更是拍马也赶不上吴大哥，但只有一点，朱沛然是赵景儿救回来的。所以他能轻松就进内门，跟在赵门主身边，而吴大哥这样的青年俊杰，却只能在外门，每日做些不重要的活计，当真是浪费人才……”


    这话说中了吴佑的心事。事实上他早看朱沛然不顺眼了，还在背地里酸过好几回，这就是个靠女人裙带爬上去的货色，可恨全将离门上下，能看清这事实的，除了他自己，只有旁边这个小女子。


    吴佑心中已有几分和缓，面上却只是冷哼道：“你说这些，不就是想让我救你出去么，虽然你确实有几分眼光，但是抱歉了，我也不想跟赵门主的掌珠作对。你就在这好好待着吧。”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只听后面一句：“慢着。”


    吴佑回头，少女站得笔直，眼神笃定：“吴大哥，难道你想在外门荒度一生吗？”


    吴佑皱眉道：“别废话了，你想干什么？”


    少女笑吟吟道：“我和吴大哥谈笔交易如何？”


    吴佑表情意外。


    ＊＊＊


    天擦黑的时候，王若谷正在喋喋不休地与清漪诉苦：“……本来我那瓜田里的瓜该长熟了，被钱师兄的鸡溜达出来全给啃断了！”


    清漪感兴趣道：“鸡还吃西瓜秧么？以前怎么不吃？”


    王若谷无奈道：“这就是问题。现在钱师兄倒是相信那鸡是他的鸡了。一口咬定他的鸡不可能做这种事——因为那鸡以前从来没有啃过瓜秧。可是鸡被换了啊！我让他约束鸡，他也不管，说鸡也是有自由的……”


    王若谷愁眉苦脸，一转头看见初霁头发散乱，灰头土脸地从外面走进来，当即惊掉了手中的半把瓜子：“你你你，发生了什么事啊！”


    初霁一屁股坐下，先灌了三杯茶，长舒了一口气，抹抹嘴角的水渍，懒得多提地摆手道：“没怎么，出了一口恶气罢了。”


    清漪小心翼翼道：“你……又和少主打起来了？”


    初霁狼吞虎咽地吃着点心：“不是他。简单地说，就是被赵景儿的狗腿朱沛然算计了，不过我也没让他好过。”


    清漪惊讶道：“朱沛然？我以为他虽然喜欢赵景儿，但人还算明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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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也是一丘之貉。”


    王若谷刨根问底道：“到底怎么了？”


    清漪也同时道：“绝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将离门也不是他赵家一手遮天的地方。”


    初霁笑嘻嘻道：“‘算了’，肯定是不可能得。不过，估计他们明天一早上就会打上门了。我先去洗个澡，一身的土。”


    王若谷望着初霁的背影：“哎，你还……”他小声嘟囔，“还没有把事说完呢……”


    ＊＊


    第二天早上，初霁又天不亮就爬起来修炼，昨日再次遇险，让她有了强烈的警觉意识：每一次生死关头，能救自己的，始终只有自己。


    她定下心神，开始查看自己的灵台，桃花玉中的红色灵气，显露出了让人惊叹的功效，短短的日子，她的灵台竟已经被修补得差不多了。初霁心中一喜，随即运转起《元炁心诀》。


    运转完六个周天后，太阳已经升起了，初霁凝视着橘色的刺眼光芒，心中却只余下苦笑——她灵台的问题倒是没有了，接踵而来的，便是天生灵骨被抽去之后的问题：拜天生灵骨所赐，不止她的灵台阔大出寻常修炼者许多倍，连灵力的转化速度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天生灵骨变态到，她连睡觉都在缓慢地汲取元炁，充足的灵力让她能快速地学习很多功法心诀，年纪轻轻就无可辩驳地成了魔尊。


    但是如今，失去了天生灵骨，即使六个周天已过，她灵台内的元炁仍然少得可怜。


    看来昨天那般直接进入中境，一个原因是桃花玉对灵台的修复所至，更重要的则是生死一线下巨大的爆发力。


    她打起精神，所以天道好轮回，她终于要开始走上认真修炼之路了么——尽管这条漫漫长路路似乎看不到尽头。


    她叹了口气，决定要赶紧制一些符箓来，以备防身。


    想到这里，她心中既困惑又茫然，难道真的有命运的存在吗？让她重活一次，却收回了天生灵骨，但同时又给她留了符箓这一线生机。


    难道命运也在搞她？


    初霁胡思乱想着，只听外面突然传来了喧哗声，隐约还有“叫那个小贱人滚出来”她心中默默道，来了，起身走出房门，门外，赵景儿已经气势汹汹地带了一帮狗腿来了，仔细看，后面还跟了个担架，上面抬着被绷带缠得结结实实的朱沛然。


    因她动静过大，不远处的竹喧院已经来了好些弟子抄着手看热闹。


    赵景儿看到初霁，眼中的怒火喷薄而出，上来就要推搡她。


    清漪已经拿着剑从房中出来，戒备地拦住，冷声道：“赵景儿，你干什么！”


    赵景儿指着初霁，恨道：“你问她！你看看朱师兄被她害的！”


    初霁道：“赵姑娘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我好端端地走在路上，朱师兄却挖了一处陷阱要害我，难道我反击还有罪了？”她看向躺在担架上的朱沛然，“朱师兄，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朱沛然眼神躲闪，支支吾吾不敢出声。


    赵景儿傲慢地强词夺理道：“朱师兄挖那坑道只是与门内弟子玩闹而已，你一个外人，在将离门住着养伤，已经是受了我们将离门的大恩了，你不谨言慎行，到处乱走，还害我门中人，简直是恩将仇报。今天我必须要治治你，给朱师兄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