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菜是普遍吃的那种苦麦菜，堪比苦瓜的菜，也没比野菜好到哪儿去，只是多了几块油渣，油稍多了一些。


    最亮眼的是那大海碗的鸡蛋汤，鸡蛋并不多，是汤多，几个蛋沫飘在上面仿佛都能闻到比鸡蛋味儿了。


    “奶，肉是新鲜的，怎么不煮？”顾伯瑶拿着碗忍不住的开口问。


    莫雨燕道，“留着慢慢吃，家里什么光景，好不容易有这些东西，可不兴用乔家那套来过日子。”


    几个弟弟妹妹垮着脸，原本的期待全都没了。


    本来还想着能吃大米饭、酱油炒肉、炒鸡蛋，谁知道，啥也没有。


    “大姐，我要吃肉，不是说好了煮肉吗？”顾伯瑶的四妹带着郁闷的哭腔喊了一声，她小弟一听哇的也哭了出来。


    莫雨燕直接黑着脸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到她四妹的脸上，“吃吃吃，吃完这顿以后这日子不用过了是吗？不吃就出去。”


    “你要是有你大姐这个命，也有个富贵人家把你买去做童养媳，你就能顿顿吃肉，瞎闹什么！”


    话落，家里的长辈都不高兴的瞪着四妹，她委屈的捂着脸不敢再吭声。


    顾伯瑶的奶奶则抱过她五弟好声好气的哄着，“别哭了，吃过晚饭奶给你卧个鸡蛋。”


    顾伯瑶倒吸一口冷气，她把四妹拉过来，“妈，就这么大点事，你干嘛打四妹。”


    莫雨燕扫了顾伯瑶一眼，没好气道，“去城里当了几年小姐看把你娇气得，你是日子过得太好了不知这些年饿死了多少人，有口吃的都不错了，现在不紧着点粮食想上赶着去死吗？”


    顾伯瑶：……


    “即便是这样，你也不能动手打孩子，好好说不行吗？”顾伯瑶抱着四妹，她跟五弟就相差一岁，一个三岁一个四岁。


    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


    以前她觉得乔素仪刻薄阴阳怪气，再怎么着乔素仪也只是阴阳人，但莫雨燕这根本连口气都带着攻击性。


    “好好说？咋说？我们不像你们读书人，专耍嘴皮子，这么点破事你还上纲上线了。”莫雨燕白了顾伯瑶一眼。


    她爸一听也道，“你小时候不也这样，时间久了是忘记了还是趁机表达你小时候的不满？”


    顾伯瑶：……


    这一刻，顾伯瑶好像忽然明白了她以前面对乔素仪是什么心理了。


    看着四妹和五弟头发枯黄，面色发青，完全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还有二弟顾兴言三弟顾兴旺，也是骨瘦如柴。


    两个老人和她父母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很坚决道，“正如你们说的，一顿饭罢了，影响不了什么，如果我婆婆今天留下来吃饭，怎么也得杀鸡接待吧。”


    “我十年才回来一趟家，就当是咱们吃顿团圆饭，煮肉，煮鸡蛋，煮大米饭，我做主了，向前看，日子会越来越好的。”顾伯瑶说着便起身。


    她对顾兴言和顾兴旺道，“二弟三弟，过来帮忙。”


    就这样，顾伯瑶无视家里四个大人，起身去煮了大米饭，还把那煮肉炖上。


    莫雨燕看着几个孩子在厨房忙活的背影，她又生气又无奈。


    东西是因为她带来的，她就算是不想让顾伯瑶煮也不能用强的。


    毕竟乔素仪说了，她们要在这里待几年，只要她们还在，怎么也能蹭到一些好吃好喝的吧。


    顾伯瑶现在长大了，加上这些年都在城里，性子变成什么样，她心里也没底，这一顿她就当是给大家加餐吧。


    从过年到现在，他们确实没有吃过一顿肉了。


    每次都买很肥的肉，把肥肉的油煸出来，就拿油渣煮菜，最奢侈的就是买点豆腐加菜，其余真的就是有油炒菜已经是很好的了。


    姐弟几人在厨房忙活。


    很快，一大锅米饭煮好了，肉汤里顾伯瑶放些葱花就行了，那肥瘦相间的煮肉切片爆炒酱油，整个屋子都充满了肉香味。


    莫雨燕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不得不说，他们买的肉真够分量，这味道实实在在的。


    接着顾伯瑶又蒸了一大份的鸡蛋羹，上面只淋一点酱油就鲜美无比。


    “来，米饭管够。”顾伯瑶给大家盛饭。


    “我不用，我吃玉米糊糊就行了。”莫雨燕说着便端起碗，低着头看起来似乎不高兴。


    顾伯瑶一把夺下她的碗，把糊糊倒进锅里，“留明天吃，你生那么多孩子身子被掏空，对自己好点。”


    这话一下戳到莫雨燕的内心，从来没人觉得她生孩子痛苦，哪怕是她自己，好像这些付出是女人理所当然要付出的。


    五个孩子，期间还小产掉一个，生育苦养着更苦，以至于她对孩子没什么耐心。


    顾伯瑶这话忽然让她意识到，她真的很苦。


    一时间眼泪掉了下来。


    莫雨燕快速的用掌根擦掉眼泪。


    莫雨燕是这种感觉，顾伯瑶的奶奶何尝不是，她的年代甚至更加难，她是从战乱时代活下来的，那种苦更不用说。


    生存太难，以至于让大家都忘记了苦。


    开始吃饭，顾伯瑶照顾着四妹和五弟给他们打鸡蛋羹，“有些热，吹吹。”


    “肉炖得很软了，爷奶，你们多吃点。”顾伯瑶还给他们夹了肉。


    她也给莫雨燕夹了。


    “呜呜呜……”四妹忽然不受控制的哭了出来。


    顾伯瑶连忙放下碗，“妞妞，怎么哭了？是烫到了吗？”


    四妹也就是顾二妞，她摇了摇头，“不是，是太好吃了，大姐，真的太好吃了。”


    顾伯瑶眸光一酸，鼻尖一酸，她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好吃就好好吃哦，以后还可以吃，顿顿有肉吃。”


    “嗯。”顾二妞点了点头抽抽噎噎的吃着。


    莫雨燕看着顾伯瑶哄小女儿，她心里不是滋味，但嘴巴比快过想法，“看把你矫情得，有的吃就好好吃。”


    顾伯瑶看着她，“妈……”


    一家人把一桌子的菜都吃完了，米饭也吃完了，顾伯瑶起身去洗碗，其他人坐到院子里乘凉。


    顾二妞一直跟在顾伯瑶身边帮她递东西做力所能及的事。


    顾伯瑶时不时夸她让她心情变得很好。


    所以等顾伯瑶洗完碗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顾二妞挤到顾伯瑶的怀里让她抱。


    四岁的年纪，因为营养不到位，长得跟三岁一样，因此顾二妞跟五弟顾兴祖像龙凤胎。


    “大妞，你老实说，乔家在城里是不是混不下去了才会来下乡的。”莫雨燕突然开口问。


    顾家其他人也都盯着她，乔素仪不在了，她可以说老实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