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沉默的时间里伦纳德忽然注意到她身后鹅黄色的珊瑚绒四件套，枕头上还搭着一只歪歪扭扭的熊玩偶。


    墙角的小夜灯散着暖光，再加上……还穿着睡衣的慵懒少女，睡衣领口还绣着几朵幼稚的小花，将整个卧室染上了一层甜腻的气息。


    这完全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的卧室，却偏偏要去碰特战队这种沾满硝烟的队伍。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


    “我不会耽误正常疏导任务的。”绾鱼忽然开口，“我可以利用休息时间，私下给他们做疏导。


    只是请求指挥官，在他们的污染值恢复到安全阈值之前，不要派他们执行高危任务。”


    伦纳德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的精神力是太够用了吗？每天的任务是不是太轻松了，让你有这种想法？”


    “我自有办法，不用指挥官操心。”绾鱼倔强地抿起嘴唇，脊背挺得更直了，“私人时间向导有权自主选择疏导对象。”


    伦纳德看着屏幕里那个明明穿着可爱睡衣，眼神却执拗得像头小兽的姑娘，忽然感到一阵头痛。


    他见过很多向导，但像绾鱼这样，明明看起来软乎乎的，却在跟他对峙时寸步不让的，还是第一个。


    “你想当利刃的专属向导？”伦纳德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警告的口吻，“绾鱼向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绾鱼听到这个问题，迟疑了。


    她知道，如果成为利刃的专属向导，就意味着要和这个队伍绑定，以后这个队伍就只属于她。


    他们的精神图景将被打上她的烙印，再也不能接受其他向导的疏导。


    一旦绑定，她必须承担起整个队伍的精神维护责任，显然，她还没准备好绑定一个专属队伍。


    她不想如此随意地决定自己的未来，也不想随意涉足别人的人生。


    就在她犹豫的片刻，光屏里突然挤进来另一张脸。


    奇尔标志性的金丝眼镜晃了晃，笑着跟她打招呼：“绾鱼向导，晚上好啊！”


    “奇尔内务官晚上好。”


    绾鱼条件反射般地回应，紧绷的神经因为有外界因素的打断而稍稍放松。


    “别这么严肃嘛。”奇尔推了推眼镜，目光在伦纳德和绾鱼之间来回扫视，“指挥官，不如折中一下？”


    伦纳德并没有应声，奇尔笑了笑继续说：


    “绾鱼向导，如果您实在放心不下利刃小队的话，可以先做他们的临时向导试试。


    这样您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给他们疏导，定个时间，到期自动解除，也够他们恢复了。”


    绾鱼眼前一亮，这个提议确实解决了她的顾虑。


    但还没等她开口，奇尔又补充道：“不过绾鱼向导，绑定专属队伍是很重要的事，记得慎重筛选，千万不能再这么草率地做决定。”


    绾鱼认真地点点头：“临时契约就很合适，谢谢你的建议。”


    “临时向导的申请需要通过审核，我只给你批半个月的时间。”


    伦纳德最终开口，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命令的口吻，“你在这期间只要出现一次精神力透支的情况，绑定立即解除。听明白了吗？”


    “明白。”


    视频即将结束时，绾鱼礼貌地道别：“晚安，指挥官。晚安，奇尔内务官。”


    只有奇尔笑着回应了她。


    伦纳德的身影在画面消失前，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


    通讯频道里属于少女清脆又带着点固执的声音刚消失，就见奇尔已经懒洋洋地靠在伦纳德的办公桌边，金丝眼镜下的眼睛闪烁着促狭的光。


    “啧啧啧。”奇尔摇头晃脑，语气夸张。


    “看着我们那位勇敢又……嗯，眼神不太好的小向导，认错救命恩人，还差点因为这个要绑定专属队伍了……指挥官，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伦纳德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你倒是会做人情。”


    “毕竟绾鱼向导的卧室这么可爱，”奇尔眨眨眼，“谁忍心看她熬夜吵架呢？”


    “希望她别后悔。”伦纳德冷冷道。


    他转身召唤出虚拟战术沙盘，手指在星图上划过，调整着某个战区的兵力部署。


    奇尔却不依不饶地跟上去，绕到他面前，歪头打量他的表情：


    “看得我都心疼你了，指挥官。我们小向导都不认你，还要说些重话伤人家心。”


    伦纳德的手指微微一顿，淡金色的眸子终于抬起，冷冷地钉在奇尔脸上：“说够了吗？”


    “没呢。”奇尔笑得越发灿烂，“太可怜了，指挥官大人。”


    伦纳德：“……”


    奇尔继续火上浇油：“明明当初第一个赶过去的是你，把她从废墟里挖出来的也是你，结果人家现在满脑子都是利刃那帮姗姗来迟、负责战场清扫的家伙。”


    伦纳德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拍下沙盘的投影开关，全息屏幕瞬间崩解成无数流光。


    “奇尔。”他语气不好地警告奇尔，“不该说的别说。”


    奇尔推了推眼镜，丝毫不惧：“要不要我帮你去解释？毕竟那天你浑身是血地跑回来……”


    “闭嘴！”伦纳德猛地转身，“她不能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当初救她的人是你？知道她能活下来都是因为你？”


    伦纳德：“……”


    奇尔叹了口气，语气忽然软了下来：“你说，如果她知道真正的救命恩人是你，会不会也像今天一样，据理力争地要为你疏导？”


    “没必要。”伦纳德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冷硬，“她不需要知道。”


    “啧啧，真狠心啊指挥官。”奇尔摇头，“人家可是差点为了报恩把自己搭进去呢。”


    伦纳德没再理他，径直走向指挥室大门，却在门口停顿了一秒，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


    “你去处理她的申请。”


    奇尔笑了：“遵命，指挥官大人。”


    门关上后，指挥室彻底安静下来。


    奇尔推了推眼镜，望着伦纳德离开的方向，低声自语：


    “明明比谁都在意，却偏要装得铁石心肠……”


    “一如既往地可怜啊，指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