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逝川眼尾泛起桃粉色的水光，躺在床榻上死死的盯着叶青舟的脸。


    是跟他记忆中的师尊完全不一样的相貌。


    但却给了他一模一样的感觉。


    云逝川意志有些不清醒，他分不清是师尊真的来到了他身边，还是蛊毒发作时的一扬梦境。


    叶青舟咬了咬下唇，扭过头再不敢看他的眼睛。


    床榻上纱布质地的窗帘脱离了挂钩，垂落了下来，刚好阻隔了两人的空间。


    这要是在一百年前，他跟云逝川还是清清白白，正正经经的师徒关系的时候，要是有人跟他说，有一天他跟云逝川之间是这么个氛围。


    他肯定持剑把人劈成两半。


    再荒谬的事情现在也成了现实，叶青舟一边纠结一边劝自己接受。


    叶青舟闭了闭眼，忽视了手心的触感，想把手收回来。


    没想到云逝川捏着他手腕的手又是一紧，不让他挣脱。


    叶青舟近乎咬牙切齿：“你还没完了！”


    云逝川看他，半晌缓慢的坐了起来。


    隔着一层雾似的纱帘，凑过来极尽虔诚的吻了吻叶青舟的唇。


    叶青舟本来想躲，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眸子，整个人就定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了。


    任由云逝川占尽便宜，最后又被他亲了一下，这才眨了眨眼。


    “梦中之人，合该这般模糊。”云逝川低声道：“师尊……”


    叶青舟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既然云逝川把这当成了一扬梦，也不是件坏事。


    “我之前做噩梦，总梦见那些人，你同我说，梦境之中出现的人，每出现一次，便与我的人生更淡一分，等我再梦不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从我的生命里彻底消失了。”


    “师尊，百年来，你是否也忘了我。”


    叶青舟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斯人已逝，何必自苦。”


    云逝川闻言却不答话，低低的嗤笑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叶青舟抽了抽自己的手，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手从云逝川的手掌中抽出来。


    他先是松了一口气，起身想走，起到一半的时候又坐了回来。


    云逝川的脉息几近停歇，这个时候，只要随便一个普通人来就能轻而易举的杀了他。


    叶青舟想弄清楚云逝川这百年来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便分了丝灵力企图探寻云逝川的记忆。


    可惜他现在灵力实在太薄弱，无法打开云逝川藏在深处的识海。


    算了，先跑吧。


    叶青舟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云逝川。


    以云逝川现在的状态，他的身份恐怕瞒不了多久，若是待他醒过来还有方才的记忆，那他就更完蛋。


    方才躲在柜子里看云逝川说要跟他同归于尽的样子不像是来假的。


    云逝川这道题他暂时是做不明白了。


    但好在老师说过，遇到做不来的题就先跳过，去做下一道。


    叶青舟准备跳过云逝川，先去找沈鉴微或者明月臣。


    刚好下山一趟也能找找有没有办法能解开云逝川身上的蛊毒。


    打定主意，叶青舟连忙起身去竹屋外的小池塘边洗干净了自己的手。


    直到把手搓的通红才站起来，匆匆向着自己的房间跑去。


    蛋仔还躺在榻上睡的酣畅淋漓。


    叶青舟一把抄起蛋，用块布包起来系在身上准备连夜下山。


    他是剑门宗的大师兄，无故失踪恐怕会给宗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他还贴心的留了一封告别信。


    是夜，星河倒悬。


    一个背着包裹，竖着高马尾的少年踩着一柄仙剑，飞窜在剑门宗下山的小路上，月光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云逝川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他抬手，手背蹭了蹭自己的额头，床帘放下，将这一方小空间围起来，床帏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熟悉的花香，是孤鸾烬骨发作后特有的花香。


    其间还夹杂着一些腥甜气息。


    云逝川眯起眸子，回味起毒发时的梦境。


    百年前，他亲手杀了师尊之后本来想自戕，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死不了。


    被天道承认的气运子，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他的性命，包括他自己。


    他抵抗天道，拒绝飞升。


    别人求之不得的机遇他弃若敝履。


    甚至为此服下世间至毒孤鸾烬骨。


    情毒入骨，一身灵脉尽毁，却为他换来每月一次的毒发。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想对师尊做的一切，才会以梦境的形式呈现出来。


    即便每次短暂的云雨甜蜜过去之后，等待他的往往是更加漫长的痛苦。


    榻上一团乱麻，云逝川甩了一个清洁术下去，从床榻上站了起来。


    他的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似乎昨天晚上对着自己师尊画像跪地求爱的狼狈仙尊与他毫无关系。


    出了门，他第一时间便感知到叶青舟此刻并不在院子里，连带着蛋仔的气息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即便灵脉尽毁，可曾经足以飞升的底子还在。


    只要不处在孤鸾烬骨的毒发时间，他仍旧是那个足以叱咤风云的剑门宗剑祖。


    云逝川立刻就探知了整个剑门宗的地界，全都没有叶青舟和蛋仔的气息。


    如果不是他们俩背着自己在昨天晚上偷偷死了。


    那应该就是跑了。


    云逝川在叶青舟的房间里看到了那封告别信。


    他躺在贵妃榻上，指尖一挑，信封中的内容便缓缓展现在眼前——


    亲爱的剑祖、剑门宗的师兄弟们：


    展信佳。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踩着共享仙剑下山了。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因为我离开的时候，你们还在山门前练剑，而剑祖在睡觉。


    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虽然不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但却是我一生中，无数窝囊的时光。


    请不要试图找我，因为我不在剑门宗、梵音殿、魔族，我在我家，不会给你开门。


    如果想我了，请来无名峰灵堂看看我，这里有我的精选靓照。


    爱你们的


    剑门宗大师兄叶青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