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精神病医院主治医师霍娇娇，从金闺玉帐的凤塌上醒来后，望着头顶的朦胧纱帐，闻着时不时从屋内传来的清香，身子平躺，就在这儿躺尸了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她一动都不敢动，


    缓不过神，缓不过来一点儿。


    心里唯一确定的一件事是：她穿越了。


    至于穿越到哪儿，是她又一个不想承认的事实。


    除了刚刚睁眼的那五分钟头疼欲裂，这么久她一直在消化自己脑中的信息。


    她是个皇后，大安皇后。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她也是个炮灰，一个没有姓名却下场悲惨的炮灰。


    是的，她穿书了。


    霍娇娇还记得原书里女二夺得掌权大安时候的样子，黑锦金纹，头戴凤冠。


    宛若从地狱回来的恶凤。


    “皇后娘娘掌管后宫这么多年，知不知道人间疾苦这四个字怎么写？”


    “不知道没关系，本宫让你知道。”


    “来人啊，把她带下去，做成人彘！”


    人彘，没有四肢与四感，只留下触觉，神经末梢会一直跳动，像被剥皮了的软体动物，在空气里不自觉的抽搐。


    之后，她便会在瓮中痛不欲生的度过每一天。


    想到这，霍娇娇不禁在床上打了一个寒颤，倒吸一口凉气。


    床幔外的啼哭声越来越大，不仅有女声，还有不男不女的动静，这么下去也不行……她也不能在床上躺一辈子。


    “水……”


    柔夷从床幔轻纱中伸出手示意。


    沙哑声音响起，跪在外面哭的宫女和太监愣了一下，随即喜极而泣。


    “皇后娘娘没死！”


    “热茶，娘娘。”


    金黄床幔被掀开，身着一身素衣宫装的宫女将茶杯递了过来。


    霍娇娇捂着嗓子，一说话，脖颈那儿犹如被刀片剌了一样痛。


    递完水后，小宫女跪在凤塌旁边，双手轻轻碰了下霍娇娇。


    “娘娘，您还记得奴婢是谁么？”


    “记得，溪桃。”


    霍娇娇缓过神，低头看着文里被淡淡带过比她下场好上一些有个全尸的姑娘，不禁一阵怜惜。


    多好啊，花儿一样的年纪……


    她这个做皇后的死了，她身边的大宫女也跑不了。


    其实霍娇娇挺喜欢书里的女二，手段狠厉，做事不择手段，以女子之身将一国握在手中。


    就是……是个变态。


    真变态！


    用霍娇虎的专业术语来说，就是报复性反社会人格加上轻微超雄。


    从小身世悲惨，长大后遇到了对她稍微好一点点了的男主便喜欢的要死要活。


    看书的时候霍娇娇就在想，那都把一国捏在手里了，多找几个老爷们儿菀菀类卿不行么？


    霍娇娇伸手，碰了下溪桃的脸，忽然怔住。


    不对，


    等等！


    她怔了一下，反问道：


    “溪桃，你现在多大？”


    “娘娘，溪桃从小陪您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啊，您忘了？奴婢今年二十二，奴婢比您长四岁……我娘说……我就是为小姐生的……您不能因为皇上驾崩……”


    这小宫女说两句话又开始跪床边嚎了。


    她嚎归嚎，霍娇娇却从床上爬了起来，双眼放光。


    溪桃刚刚还在那哭呢，看着主子动，她手比脑子反应快，等回过神，她已经伺候霍娇虎穿好了衣服。


    “娘娘您去哪儿？”


    “冷宫！”


    霍娇娇说这话的时候嗓子不疼了，腿也不软了，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干劲儿。


    她穿这时候也不是不好，那个反派女二才三岁！


    就是这个时候，她的便宜爹刚死没几天，她的贴身宫女就被人在她眼前活生生的打死。


    谁看见这场景谁不变态啊？


    只要人没死，她一定能给女二掰过来！


    掰不过来她也能带女二长大，起码能逃脱人彘的宿命！


    而且最重要的是：皇帝死了！他死了！


    自己现在有钱有权还有闲，孩子是现成的，钱和权是亡夫留下来的遗物。


    这日子，她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溪桃是从小在霍娇娇身边长大的丫鬟，家生子。


    从小对她言听计从。


    说难听些，是条极其忠心甚至能为主人去死的好狗。


    只要霍娇娇开心，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皇上刚刚驾崩，宫内守卫森严，闲杂人等不得半夜在宫中走动。


    但霍娇娇不是闲杂人等，她是皇后。


    鎏金雀鸟宫灯在夜风中摇曳，将白绫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离着远远的一看让人起鸡皮疙瘩。


    青石阶缝里蔓着枯死的白梅，月光一照，它们死死攀附在朱漆剥落的墙上，宛若一道道伤疤。


    每一道伤疤都代表一个玉减香消的女子，无论是因为什么，做了什么。


    她们终究没有走出这四方天。


    冷宫的朱门上斑驳阴森，被铁链死死锁着。


    众人走到冷宫大门前。


    小福子得了霍娇娇一个眼神，上去将门直接砸开。


    ——哐当


    锁链应声而下。


    霍娇娇：“找一个三岁孩子，无论男女都给我带过来，要活的！不能伤了她和她的身边人半根汗毛！”


    霍娇娇嘴里的三岁小孩儿叫苏软软，从出生起便在冷宫。


    现下，她被身边唯一一个宫女藏在灌木丛里，冷月摸了摸她的脸，眼中尽是不舍：


    “软软，听冷月的话，一会儿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能出声，知道么？”


    苏软软没有回答，而是抓住冷月即将抽走的手。


    “冷月……你别……别走！”


    小团子的睫毛又长又翘，一双黑葡萄似得双眸现在正眨嘛眨嘛的看向冷月，可怜兮兮，跟林中小鹿一般。


    冷月把她照顾的很好，苏软软脸上身上很干净。


    虽然没有婴儿肥，但小团子也好看的过分。


    苏软软不懂，明明自己已经按照脑子里系统说的做了，每天都背上几遍恶女养成手册。


    它答应过自己，只要听它的话，就能让她和冷月好好的活着。


    可为什么今天还是有人要过来欺负她们俩……


    这么大的皇宫，这么大……她们俩每天只要吃一点点东西就好了，她只要有冷月就行……


    小团子说话时带着哭腔，小米牙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刚刚几个粗壮婆子闯入冷宫在找些什么，幸好系统提前跟她说了，她和冷月才能跑出来。


    但冷宫就这么大的地方，人家一点一点的找，冷月抱个孩子又能去哪儿呢？


    “不用走了，来人！把这个小杂种和这个贱婢给我拉出来，送她们上路！”


    【警告！警告！宿主正在面临生命危险，恶女养成手册第二条：有危险的时候不顾一切牺牲周围同伴也要逃出去。】


    【请宿主立刻逃跑，冷月会为你断后。】


    这就是手册第二条么？


    苏软软站在那，看着冷月回头，纤细身影扑倒了那个五大三粗的婆子。


    她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软软！跑！”


    “你们这些以上犯下的宫人！她可是公主！你们主子这么做会遭报应的！报应！”


    冷月的神情决绝，她冲小团子再次点了下头。


    快跑吧，软软。


    我只能陪到你这儿了。


    她的声音撕心裂肺，就这么一瞬间脸上就多出了几道血痕。


    小团子站在那儿，看着冷月脸上的伤口，止不住的心疼。


    她突然想到自己每天要在脑子里同系统一起默念三遍的那几句话了。


    【我是被人抛弃的，我只有活着，才能享受这世间美好的一切。】


    【我要不择手段的活下去，哪怕众叛亲离，哪怕踩着人命。】


    【没有人会爱我，所以，我要找到一个爱我的，对我好的夫君。】


    三岁的小团子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只要每天她默念完这些话三遍，系统就会给她变出来两颗糖。


    一颗她自己吃，一颗给冷月。


    冷月大部分时间都不舍得吃，把糖放进荷包内，然后在自己饿肚子的时候把糖塞进自己嘴里。


    小团子站在那，泪如雨下。


    现在！


    就现在！


    此时此刻！


    她觉得系统说的不对！


    冷月就很爱很爱她，她从来不会抛弃自己。


    “哇！我不走！你们放开冷月！放开她！”


    小团子穿着粗布衣裳如同狼崽一般扑了上去，死死的咬住其中一个粗使婆子的手。


    “快点来人！这小杂种和贱婢疯了！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