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头，大树下。


    人们刚结束上午的忙碌，坐在村口闲聊着等开饭。


    三五小孩成群结队，玩着推铁环，比赛着谁推得最远最快。


    “昨天那事一闹，今天挣公分姬雪萍就没来，就史大山来了！”


    “小叔子占了嫂子，以史大山那思想肯定得让老婆在家守着，不然袁华带着她那宝贝女儿私奔了咋整？”


    “婶，有啥不放心的，听大队里讲今天一大早袁华就借了牛车，去镇上了。”


    “镇上，他去那做什么？”


    “你们看，那是不是袁华？！”


    议论中忽然被一声突兀的提醒所打断，所有人全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村外逐渐奔进的牛车，仔细打量。


    “还真是他，这是跑镇上做什么去了？”


    “估计是拿着那一百块钱消费去了，早上没瞧见史大山那一下三叹气的劲？”


    “这小子还敢回来，不怕史大山杀了他啊……”


    袁华坐着牛车，熬夜的劳累加上没怎么进食，此刻的他完全是凭着一口劲吊着。


    “宋婶，张伯！”


    袁华停下牛车，从袋子里拿出了一把糖油果子，示意向玩着推铁环的小朋友。


    “哇！是糖果子！”


    油炸的面点，里面还是糖心的，咬一口十分解馋，但一般都是过年时他们才会吃到的好东西。


    袁华主动给的，更何况还是给自家的孩子，她们自然也要卖个面子。


    有些话还是不适合当着明面讲的，毕竟今后还要抬头不见低头见。


    “诶，袁华你这是去镇上买东西了？”


    “对，去了趟镇上的供销社卖了点东西，不说了宋婶，我还得去史叔那。”


    袁华重新坐上牛车，让人不由满脑门问号。


    供销社卖东西事小，主要是袁华主动去找史大山，这才是大事！


    睡了人家的女儿不成，还把夫妻俩半辈子的积蓄也给败了，袁华回去这不明摆的送死吗？


    “我去找村长！”


    其中一人怕闹出乱子，立马蹿去大队找村长，至于剩下的人，则是跟在后头去看戏。


    史姬柔家里很大，大到容得下三间砖瓦屋，一件磨盘还有一口水井。


    但也很小，小到袁华跪在正屋大院中，都感到压力。


    正屋大门大开，正对房门，是一张木桌，左右两个木椅，桌上正挂“毛伟人”画像。


    门外挤满了看戏的村民，眸光不断在地上跪着的袁华，跟木椅上的史大山，姬雪萍夫妻俩身上徘徊。


    袁华重重地磕了个头，身旁两侧是他在供销社买的猪肉跟菜籽油等。


    “还请史叔，姬姨同意，让我跟姬柔结为夫妻！”


    这一下诚意十足，直接就是一声闷响，让所有人都感觉几分微弱震感。


    “我呸！”


    史大山把茶缸重重的摔在桌上，怒不可遏，“拿我钱孝敬我？小子，你真当我史大山是脑子有毛病？真是兄弟俩没一个好东西！”


    姬雪萍拿毛巾擦拭着桌上的水渍，轻推了史大山一下，瞬间就让对方那火气弱下三分。


    “袁华啊，姨是从小看你长大的，那天的事情弄清楚了，姨不怪你，但有些事情还是要问的。”


    “姨您说。”


    袁华疲惫的眼神中透出几分严肃，姬雪萍清了下嗓子，指着地上的东西问。


    “这地上的东西，是姬柔给你的钱买的吗？”


    “是。”


    袁华的话让场上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坦白。


    史大山又没忍住，抬手就把杯子丢向袁华，一个“滚”字还未出口，袁华移眸补充。


    “又不是。”


    茶杯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水渍打湿了袁华面前的土地，让在场的人一脸懵。


    “这件事说来复杂，得关起门来才能解释清楚，但我能说这地上买东西的钱跟姬柔有关系，但不是她给我的。”


    袁华说着将史姬柔给他的信封，原原本本的还了回去。


    “姬姨，这里面是一百块，您点一下。”


    姬雪萍没好气的瞪了史大山一眼，起身上前接过信封，转身回来的同时，手中暗暗掂量了一下重量。


    罢了，既然钱还在，那就说明袁华这个人在品德上，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姨相信你，钱就不点了，第二件事，你如果我同意了你们两之间的婚事，你又能否照顾好我女儿一辈子？”


    这个答案，袁华想了六十年，后悔了六十年，如今能够重新选择，自然毫不犹豫！


    他右手竖起三根手指，眼神猛而变得坚定，“姬姨，我袁华向天发誓，这辈子若负姬柔，天打雷劈，不得……”


    “好了。”


    发誓还没完，姬雪萍一声打断，看着袁华满脸的郑重，叹了口气。


    “去，让姬柔出来，这件事，我同意了。”


    史大山愣了一瞬，回过神刚说一个“可”字，就被姬雪萍给瞪了回去。


    他缩了缩脖子，拿起裤腰上的钥匙，走向了右边的偏房。


    “女儿，别怪爸妈心狠，主要是真的怕自己再被傻小子骗了，让你受委屈！”


    史大山走进屋里，此时的史姬柔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块布，眼泪打湿了脸颊下的枕头，她不断挣扎着。


    甚至剧烈的动作，让麻绳捆着的手腕，出现血痕。


    松绑的一瞬，史姬柔顾不得身体的麻木，跌跌撞撞的奔向地上的袁华，扑入怀中嚎啕大哭。


    “呸呸呸，刚才说的都不算，以后不准在说那样的傻话！”


    真挚纯真的感情，引来了不少村民的共鸣。


    “唉，想起我结婚那年了……”


    “是啊，看到这一幕也回忆起了我的青春岁月，那时是多么美好。”


    “赢下了抗日，下工还能老婆孩子热炕头，人生啊，属实是幸福又不易！”


    ……


    “我们，回家，好吗？回家。”


    史姬柔温柔地拉起袁华，背后的老父亲满脸愁容的从房间中走出。


    她望着女儿那将要离去的背影，想着最后再尽自己一份力。


    “光明村的老少爷们都听好了！我史大山是个粗人，但爱女儿，爱老婆！”


    袁华在史姬柔的搀扶下站起，耳畔史大山话音不断。


    “今后袁华就是我史家的女婿！谁以后要让我知道在背后搅我家的舌根子，别怪我史大山犯浑！！”


    史大山一用力，拳头砸在门框上，当即就是清脆的木裂声传开，吓得众人是一阵心惊肉跳。


    也是这一声下，袁华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紧接就双眼一翻，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袁华？你别吓我袁华！醒醒……”


    耳边的声音逐渐微弱，意识开始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