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星之外，无垠的虚空之中，一道身影悄然伫立。


    来人身着朴素道袍，面容古拙，正是刚刚证道成圣的鸿钧。


    他站在这里，周身道韵与天道相合，试图推演眼前这颗庞大星辰的跟脚来历。


    然而，无论他如何演算，指尖的天机如何流转，眼前都只是一片炽热的白，一片纯粹的光。


    所有因果，所有命运，都在这片光芒面前被焚烧得一干二净。


    算不出来。


    身为天道圣人，竟有他算不出的存在。


    就在鸿钧心绪起伏之际，一个平和的声音，直接在他的元神中响起。


    “道友远来是客，何不入内一叙。”


    鸿钧身形一顿，收起了推演的法门，对着眼前的巨大火球行了一礼。


    “叨扰了。”


    他一步踏出，身形没入那足以焚金融铁的金色火焰之中，却未感到一丝灼热。


    眼前的景象变换，他已身处一座由光与法则构筑的宏伟宫殿之内。


    宫殿上首，一道人形的光影正随意地坐着，手中捏着一枚晶莹剔透的果子，慢悠悠地啃着。


    鸿钧看不清对方的样貌，却能感受到那股与整个洪荒世界同根同源，却又超然物外的气息。


    “贫道鸿钧，见过道友。”鸿钧再次稽首。


    “坐。”林烨的声音响起，示意他不必多礼。


    鸿钧依言在下方的一个光团蒲团上坐下，终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敢问道友，身处何等境界？”


    林烨将果核随手一丢，那果核便化作点点光雨消散。


    “境界？”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那种东西，于我无用。”


    “我便是这太阳星，太阳星便是我。自盘古开天辟地，我便在此处，为洪荒提供光与热。”


    “道友可以说我与天道等同，也可以说我是洪荒秩序的一部分，都无所谓。”


    “我无需修炼，力量便会随着洪荒世界的成长而成长。”


    鸿钧静静地听着，心中那成圣之后，自觉万事万物尽在掌握的念头，悄然散去。


    原来，圣人之上，不仅有天道。


    天道之旁，还有这般无法揣度的存在。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境反而更加圆融通透，对着林烨郑重一拜。


    “受教了。”


    “客气。”林烨摆了摆手，“那么，道祖此来，所为何事？总不能是专程来找我聊天的吧。”


    一声“道祖”，让鸿钧确认，对方确实知晓过去未来。


    他也不再隐瞒，坦然说道：“贫道即将于混沌紫霄宫开讲大道，为洪荒培养一批栋梁，立下天道圣人，以镇压洪荒气运。”


    “待三次讲道之后，贫道将以身合道，补全天道之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只是，天道昭示，下一场量劫，巫族当为主角之一。然另一主角，却被无边迷雾笼罩，贫道穷尽圣人之能，也无法推演分毫。”


    林烨听完，发出了一声轻笑。


    “哦，那个啊。”


    他回答得云淡风轻。


    “我干的。”


    鸿钧：“……”


    饶是以他圣人的心境，这一刻也有些发懵。


    “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女儿，本是天定的量劫主角，妖族的皇。”林烨的语气带上了嫌弃，“我嫌她们太闹腾，也懒得管这破事，就把她们从量劫里摘出来了。”


    从天道定下的大劫里，把主角给摘出来？


    这是什么操作！


    鸿钧感觉自己证道之后建立起来的世界观，正在被面前这位一点点敲碎。


    “以身合道，多亏啊。”林烨话锋一转，评判起鸿钧的计划，“堂堂道祖，把自己给填进去，不划算，太不划算了。”


    “贫道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知道祖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鸿钧下意识地问道：“还请道友赐教。”


    “很简单。”林烨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既然量劫需要祭品来填，合你也是合，合别人不也是合吗？”


    “找个够分量的倒霉蛋，宰了他，用他的劫灰去填补天道，岂不美哉？”


    鸿钧的思维有些跟不上这个跳脱的节奏。


    够分量的倒霉蛋？


    圣人之下皆蝼蚁，除了圣人，谁还有这个分量？


    “道友所指……是何人？”


    “一个你的老熟人。”林烨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杨眉。”


    “杨眉大仙？”鸿钧的身体坐直了，“他不是死在了那场大战中，难道他没死”。


    “不错。”林烨说道，“准确来说是他的身外化身死在了罗睺手里，而他自己跑去了混沌深处，机缘不小，如今也证的混元大罗金仙，论实力，还在你之上。”


    杨眉，也证道了！


    而且，比他强？


    “他与你有大因果，又对你当年算计他之事恨之入骨。”林烨继续说道，“这便是最好的钩子。”


    “道祖你只需如此这般……”


    林烨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核心就一个字：赌。


    让鸿钧立下天道誓言，以自己“道祖”之名，天道圣人之位，与杨眉在下一次量劫中对赌一场。


    赌注大到杨眉无法拒绝。


    只要他应下赌约，踏入洪荒，便会被量劫的气运缠身，天机蒙蔽。


    到那个时候，林烨便可出手，锁定他的真身，将其彻底镇杀，化作量劫的养料。


    “此计……可行？”鸿钧的声音有些干涩。


    用自己的圣位去当诱饵，这手笔，他想都不敢想。


    “为何不可行？”林烨反问，“他杨眉心高气傲，自认空间法则独步天下，又在混沌中证道，正是信心爆棚的时候。你这新晋圣人把脸凑上去让他打，他岂有不接之理？”


    “只要他接了，就输了。”


    鸿钧沉默了。


    他推演着这个计划的每一个环节，越是推演，越是心惊。


    此计，天衣无缝！


    阳谋与阴谋结合，算计人心，算计天道，算计量劫，环环相扣。


    良久，他站起身，对着林烨，行了一个无比郑重的大礼。


    “道友大才，贫道，拜服！”


    “此事，贫道定当全力配合，绝无二话！”


    他的话音刚落。


    轰隆——！


    整个太阳星都震动了一下。


    一股浩瀚无边的玄黄功德之气，凭空出现在宫殿上空，如同天河倒灌，尽数涌入了林烨的光影之躯中。


    天道，送来了它的谢礼。


    还有预付款。


    鸿钧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


    他再次对着林烨一拜，随后身形化作一道清气，离开了太阳星。


    宫殿之内，重归寂静。


    林烨的化身重新凝聚，又捏起一枚灵果，咬了一口。


    “算计一个混元大罗金仙，倒也比天天挂在天上当背景板，要有趣得多。”


    他轻声自语，声音里满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