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星光微凉。


    冷清雪带着迷惘的提问，在天泉峰清冷的空气中，漾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太中二了吧？


    只要不是色盲肯定是五彩斑斓的吧？


    面对这几乎算得上是灵魂拷问的问题，苏尘没有直接回答。


    他只是侧过头，迎上冷清雪映着星光的眸子，反问。


    “师姐，你觉得呢？”


    冷清雪一怔，随即陷入了沉默。


    她该如何回答？


    今日之前，她眼中的世界是线条分明的黑与白。


    是功法，是灵气，是境界，是一切都可以用规则和逻辑来衡量的存在。


    而今天，苏尘为她展示了世界的另一面。


    糖葫芦的酸甜、说书人的豪情、闹市的喧嚣和烟火的绚烂，还有那意外而温暖的怀抱。


    这些，都是她曾经嗤之以鼻的无用之物，却偏偏组成了她从未见过的五彩斑斓。


    “我不知道。”


    良久，她诚实地摇了摇头，清冷的声线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属于少女的柔软。


    “那就对了。”


    苏尘笑了，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和。


    “世界是什么颜色，不取决于世界本身，而取决于看世界的那颗心。心是灰的，世界便是黑白；心是暖的，世界便有了色彩。”


    “我的‘方略’，并非要带师姐看尽世间繁华，而是想为师姐那颗被冰封的心，画一扇窗。让你能透过这扇窗，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为我画一扇窗？


    冷清雪的心，又一次被狠狠触动。


    这个比喻，精准地击中了她内心的柔软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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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明日呢？”


    她忍不住追问，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明日的‘炼心’，又是什么？”


    “明日的戏，更精彩。”


    苏尘神秘地眨了眨眼。


    “我需要师姐配合我，演一出戏。”


    “演戏？”


    “没错。”


    苏尘解释道，“昨日我们体验的是‘喜’与‘乐’，这些是正向的情感，容易接受。但真正会化作‘道心冰刺’的，是那些被你压抑的负面情绪——比如，‘怒’。”


    “所以，明日我们要演的这出戏，就是要将你心中那丝被冻结的‘怒火’，给引出来，烧一把。”


    冷清雪的眉头再次蹙起。


    “我很少动怒。”


    “我知道。”


    苏尘胸有成竹地笑道，“正因为太少，所以才要‘演’。师姐，你只需记住，明日的你，不再是天泉峰的冷清雪，你要扮演的，是一个……”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个让冷清雪匪夷所思的角色设定。


    “一个因为心爱之物被抢，而怒不可遏、前来寻衅滋事的‘泼辣师姐’。”


    泼……泼辣师姐？


    冷清雪彻底呆住了。


    这四个字，与她的性格简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


    “这……这如何演？”她感到前所未有的为难。


    “别担心。”


    苏尘拍了拍胸脯，一副“专业导演”的派头。


    “明日巳时，你来外门膳食堂寻我。到时候，你什么都不用想，跟着我的节奏走就行。记住，越愤怒，越‘失态’，‘疗效’就越好。”


    “你到时候只需如此……”


    说完，他便潇洒地拱手告辞，留下冷清雪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这，也行？”


    ---


    次日，巳时。


    外门膳食堂。


    这是外门弟子用饭的地方，此时正值饭点，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苏尘正和几个相熟的外门弟子坐在一张桌子上，高谈阔论，吹嘘着自己前几日如何“智胜”赵乾坤，引得周围一片哄笑和恭维。


    他现在可是外门的风云人物，走到哪儿都是焦点。


    就在这时，一股逼人的寒气，毫无征兆地从膳食堂门口席卷而来。


    整个嘈杂的膳食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骇然地望向门口，只见一袭白衣的冷清雪，俏脸含霜，正一步步走了进来。


    她周身灵气鼓荡，筑基中期的威压，让在场所有炼气期的弟子都感到呼吸一窒。


    “是冷师姐！”


    “天呐，她怎么会来外门膳食堂？”


    “好可怕的气势。谁惹到她了？”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冷清雪径直走到了苏尘的桌前，停下脚步。


    她死死地盯着苏尘，冰冷的眼神仿佛要将他冻成冰雕。


    苏尘故作愕然地抬起头，一脸无辜。


    “冷师姐？您怎么来了？”


    冷清雪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苏尘昨晚教她的“台词”。


    她感觉自己浑身僵硬，但还是按照剧本，用一种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带着怒意的声音，质问道：


    “苏尘！我问你，我昨日托你保管的那枚‘冰心玉佩’，在何处？！”


    冰心玉佩？


    周围的弟子们都愣住了，这唱的是哪一出？


    苏尘脸上的“惊愕”更甚，他猛地站起身，结结巴巴地说道：“玉……玉佩？师姐，我……”


    “你什么你！”


    冷清雪强行拔高了声调，试图让自己显得更“泼辣”一些。


    “我好心信你，将贴身之物交予你，你竟敢将它弄丢了？！”


    “我不是故意的！”


    苏尘的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慌乱”与“心虚”。


    “昨日在坊市，人多手杂，许是被人偷了去！”


    “被偷了？！”


    冷清雪的“怒火”仿佛被彻底点燃。


    “苏尘！你好大的胆子！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你竟敢如此轻慢！”


    母亲的遗物？！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所有人都用一种鄙夷和愤怒的目光看向苏尘。


    搞丢了同门师姐的东西已经很过分了，居然还是人家母亲的遗物。


    这苏尘，简直是人品败坏到了极点！


    弟子中咒骂声开始蔓延。


    而冷清雪，在说出“母亲的遗物”这句苏尘教她的关键台词时，心中也是猛地一颤。


    她母亲早已仙逝，这句词，竟真的勾起了她心底一丝被冰封已久的、真实的悲愤。


    “我赔！师姐，我赔给你！”


    苏尘“慌不择路”地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堆灵石。


    “这些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想办法！”


    “赔？”


    冷清雪看着那些灵石，眼眶竟真的微微泛红，她感觉自己已经不是在“演”，而是真的被代入了情绪。


    “遗物是无价之宝，你拿什么赔？！”


    “苏尘，你今日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便将你废了！”


    最后一个“废”字，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一股前所未有的、真实的怒意，从她的心底升腾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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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看着美眸含煞、胸口剧烈起伏的冷清雪，知道这把火已经烧起来了。


    他立刻接上了下一句“拱火”的台词，对着周围的弟子们“悲愤”地大喊。


    “诸位师兄弟评评理！我承认弄丢玉佩是我不对，可我已经愿意赔偿了！冷师姐如此咄咄逼人，仗着自己是内门弟子，修为高深，就要废我修为，这合欢宗，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一下，舆论的风向顿时有了微妙的变化。


    一些弟子开始窃窃私语。


    “说得也是，苏尘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此吧？”


    “冷师姐确实有些霸道了。”


    冷清雪听到这些议论，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了。


    她感觉自己百口莫辩，明明是来“演戏”的，却好像真的成了一个仗势欺人的恶人。


    这种委屈和愤怒交织的感觉，让她几乎快要失控。


    就在这时，膳食堂门口，又传来一个娇媚入骨、却带着浓浓火药味的声音。


    “王法？在这合欢宗，我柳如烟的话，就是一半的王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袭红裙的柳如烟，正环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一双勾人的丹凤眼此刻却充满了冰冷的杀意，死死地锁定在冷清雪的身上。


    “冷清雪，我的男人，也是你能动的？”


    “今天，你要是敢动他一根汗毛，我保证，你的天泉峰，明天就会变成一座火焰山！”